回到府里的时候,裴锦朝已经摇摇晃晃了,被沈康几乎是架着回到了房间,然后一头躺在了床上。

唐敏看到这个模样的裴锦朝,也诧异于他居然会失控,在她的心里,不论什么时候,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态的,看来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“香草,让翠红煮一碗醒酒汤,然后让人准备热水,等爷清醒过来就沐浴。”

“是,夫人!”香草领命出去了。

唐敏淋湿了帕子,上前轻轻的给他擦拭着脸庞,那一身浓烈的酒味,让她微微的蹙起眉峰。

看着他睁开的眸子,眼睛里面迷离而浩瀚,却带着柔和的笑容,喝的再多,他也保存着理智。

“没事喝那么多做什么?你当酒是什么好东西?喝多了难受的还不是自己。”她轻声说道。

“今天见到了很多曾经认识的人,他们有的和从前一样,有的早已经是人事全非,敏敏,咱们今后的路,将会布满荆棘,不过不管如何,我都会保护好你的。”他因酒后而变得沙哑的声音,此时在唐敏听来,性感的让人心底涌起一抹战栗。

抬手为他整理一下额角的发,笑道:“好,我相信表哥。”

“七日后,太后在宫里举办赏花宴,说要让你出席,敏敏进宫之后要和陆夫人在一起,切莫单独行动。”这件事他可是没有忘记,“那日我应该也会进宫的,有事的话就让香草找沈健,他知道去哪里寻我。”

“表哥放心吧,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,我是不会强出头的。”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踏入那座皇宫,不知道和故宫比起来,又会如何。

寿康宫内,刘惠坐在太后身边的脚蹬上,轻轻的给她敲着美人锤。

钱太后单手撑在扶手上,眸子微微的半眯着,看着正在给她捶腿的刘惠道:“哀家在这后宫里几十年,生下了两位皇子两位公主,经历了无数的明争暗斗,见过了太多女人的心思和斗争,你的这点心思是瞒不过哀家的,你自小长在哀家身边,若是那位裴夫人真的不像话,哀家会为你做主的。”

刘惠一听,心里喜不自禁,娇羞的点点头道:“惠儿谢母后疼爱。”

“母后,惠儿看着皇兄似乎不是很喜欢裴状元。”她小心翼翼的问道。

太后眸色转深,“皇帝是个孝顺的,哀家觉得那位状元郎好,他自然会把他留在京城的,若是他想留在京城,你这孩子的婚事岂不是会容易一些。”

刘惠想了想,也的确是这个一个道理,她觉得但凡是参加科举的,都是为了做官,而想要做官还是留在盛京天子脚下,才是最重要的,只有留在这里,未来才有封侯拜相的机会,若是裴状元真的是个有想法的,必然知道什么对他才是最重要的。

此时她真的很期待赏花宴能快点到来,她对于裴状元的那位妻子也是好奇,难道对方再好,能比她这位真正的公主好吗?

普通的女子对于裴状元的仕途是没有帮助的。

沐浴完毕之后的裴锦朝精神好了很多,只是身子还是有些疲倦,全身无力,整个人躺在床上,有种病美人的感觉。

“以后可不许喝那么多酒了。”看着他羸弱的样子,唐敏颇为无奈,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他有些失控,他性子一向清冷,即使旧人变的再多,也不可能让他如此。

裴锦朝懒洋洋的看着唐敏,笑着点头算是答应。

“太后和皇上没有说让表哥尚公主吗?”电视里面经常这么演,状元郎长得但凡好看,总是要尚公主的。

她家的表哥可绝对比好看还要好看,难道那琼林宴上,所谓的公主居然都是瞎眼不成?

“那公主哪里有夫人好,在我心里,夫人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,公主自然入不得我的眼。”

唐敏含笑,看来太后和陛下真的有这个意思。

不过她也想过,若是裴锦朝真的想要尚公主的话,她应该也是不会难过的,毕竟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,对于依附男人才能存活的想法已经不存在了。

“天色不早了,我要去一趟书房看看这个月的账目,表哥先休息一会,等晚饭的时候我喊你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纤细曼妙的身影离开,裴锦朝的表情却渐渐的沉寂下来。

他的感觉很敏锐,说起刚才尚公主这件事,她没有丝毫的伤心难过,似乎两人只是聊起今儿的天气很好这个问题一般。

自己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男人,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,想起当初他说过让敏敏别爱上自己,他突然产生了一丝后悔的情绪。

他当初没有想过,有一天他会真的把这丫头放在心里。

或许,两人该要个孩子了,这样的话那丫头会不会有所改变?

只是她现在年纪还小,若是十七岁的话,他肯定是不会客气的。

次日清晨,冯明玉听说太后要让唐敏进宫参加赏花宴,整个人干脆坐不住,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裴府。

一进门就拉着唐敏,语气急促的问道:“你这丫头,真的要进宫呀?万一出事可怎么办?我听父亲说,太后似乎有意将十公主尚给他。”

瞧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,唐敏心里暖暖的,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担心。

“表哥已经拒绝了,明玉姐这么急着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件事?”现在只是上午的辰时刚过,也太着急了吧?

“你可别不当一回事,这几年太后颇为杀伐果断,你长得像永安公主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,咱没有见到太后之前咱们谁也说不好,万一发生意外,整个天下谁还能救的下你?”

冯明玉被唐敏要气疯了,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笑的出来。

要知道太后可是有心让裴锦朝尚公主的,这心里对唐敏就已经添了一丝不喜,再加上她长得像永安公主,这或许会触动太后心底的创伤,双重不喜之下,她或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,这有什么好笑的?

“明玉姐,对方可是太后,既然太后都已经发话让我进宫,难道我能抗旨不成?去或者不去,都已经改变不了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看开点。”

“瞧你,说话就好似一个几十岁的人似的,既然你都不担心,就当我在这里瞎担心。”冯明玉叹口气,“不过你说得对,事情都已经发生了,也无力去改变,总之进宫那日,你就跟在我身边就好,我婆婆多少是能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。”

“好哇。”唐敏笑着点点头,“表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。”

两人进屋去坐下之后,冯明玉从香影手里接过茶,“今天早上用饭的时候,听我婆婆说起这件事,我顿时冷汗都冒出来了,当年害的曲家公子自杀以明志,几年的时间居然再次重蹈覆辙,真是可恶。”

唐敏哑然失笑,递给她一块点心笑道:“你当我们裴府是铜墙铁壁不成,以后这样的话还是莫要轻易说出口了,免得被有心人传扬出去。”

冯明玉点点头,感慨道:“真不知道这天下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。”

“再差也不过就是灭国,至少咱们只要想过好日子,也是不难的。”

“你说的真轻松。”冯明玉被吓得差点没叫出来,“灭国之后,咱们还能有好吗?”

“我说的只是最差的情况,而且谁做皇帝都好,只要咱们能有安稳日子过就可以。”在选举制度的现代,古代这种世袭制真的是有很多的弊端。

冯明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,抬手在她的眉心轻点两下,“你这丫头,真的以为亡国奴的日子好过呀?”

不亡国不是也不好过嘛,怎样都无所谓了。

左相府,精神矍铄的钱淮安坐在太师椅上,看着手中的书信。

“爹,可是边疆有异动?”钱涵之走进书房问道。

钱淮安微微抬眼,然后冷哼道:“你以为有明家军,边疆能出什么事,这次你姑母似乎有意让十公主尚状元郎,我没进宫,你觉得那位状元郎如何?”

“似乎是无意于十公主,倒是显得对发妻颇为有情有义,几日后姑母举办赏花宴,令裴状元带着妻子进京,不知道姑母会如何决断。”

“他的卷子我见过,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,若是能加入我方阵营,不失为一大助力,而且他年轻,好好栽培的话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,若是站在皇上那边,恐怕他会鸡飞蛋打,他能聪明点,倒是能省去很多的麻烦。”

“爹的意思是要促成他和十公主的婚事?”说实话,十公主长得也不错,原本姑母说想要将十公主尚给他三弟的,奈何三弟是个洒脱性子,受不了拘束,对于十公主也没有兴趣。

姑母不愿意为难三弟,只能重新在世家子弟中重新择选。

其实在他眼里,十公主虽然贵为公主,金枝玉叶,和七公主的亲堂妹比起来还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,永安那才是真正的龙凤血脉,乃正统皇后所出,和那些嫔妃所生的庶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,他们钱家可是大荣朝第一氏族,普通的公主如何能配得上。

或许姑母也是这样的心思,否则的话圣旨早就下了。

“你要记住,有些事情要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,就要给对方足够的好处,而这个好处的把握不是我们能决定的,而是对方。任何事情,没有到了最后关头,你永远不要轻易下结论,也不可急功冒进,若是我像你这样,我们钱家早就在几年前被夷为平地了,哪里会有现在的成就,以后这家早晚都要交到你的手上,别让为父失望。”

钱涵之神情一凛,随后满脸愧疚的道:“父亲教训的是,儿子明白了。”

“你先出去吧,裴锦朝的事情你别插手。”

“是父亲,我知道了。”

钱涵之走出书房,回头看了眼还静静坐在太师椅里面的钱淮安,他的五官隐在阴影里,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。

他是稍稍有些明白父亲的想法的,如今朝中的官员大多都是些庸俗之辈,父亲也是想提拔几个真正有能力的年轻一辈为自己所用,否则的话即使以后掌控了朝堂,也是无力扭转乾坤。

父亲说过,历史的推进,离不开才德兼备的人才。

“大哥!”

钱涵之循声看过去,见到眼前的男子,唇畔的笑容变得柔和起来。

“瑾之,今日怎么没有出府。”

钱瑾之柔和一笑,道:“大哥忙的忘记了,今日是三妹的生辰,我今日不去书院了。”

钱涵之此时才想起,可不是麽,九月十九是钱家三小姐的生辰,这可是大日子,以至于让这个盛京青藤书院的院长都回府为那娇气的妹子庆生。

“那就一起去看看三妹吧,寿礼还没有买呢,希望那三小姐别和我生气。”钱涵之苦笑着和他一起往钱锦绣的院子去了。

路上,他看着身边的二弟,论长相,他是和英国公府世子爷齐名,被赞为芝兰玉树,琼瑶仙姿,但是在钱涵之的心里,他的这个弟弟绝对可以堪称是盛京第一公子,闲云野鹤,云淡风轻,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让他为之动容,常年都是这般的平静淡然,父亲对他很失望,说他不配做钱家的子孙,但是钱涵之却很疼爱他,认为他才是钱家最看得开的一个。

他肩上的胆子很重,二弟一心向往着平淡的日子,教书育人。

而三弟确整日里吊儿郎当,流连风月场所,比起二弟还要胡闹。

别人家为了家族都是兄弟扶持,他倒好,明明有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,居然依旧要独自挑大梁,这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。

不过,他却非常喜欢和二弟对诗下棋,每次这般,都会让他心情格外的平静,暂时忘记自己背负的责任。

“书院没事吧?可去和母亲请安了?”

“去过了,母亲的身子很好,三弟不在府里吗?”

“这个我可不是很清楚。”钱涵之尴尬的笑道:“他的性子你知道,只有和我要钱的时候才会在府里,听说前些日子为红袖招里面的头牌赎了身,豢养在外面,母亲听了脸色都青了,这些日子正张罗着给他相看一家亲事呢,我听母亲房里的喜鹊说,似乎英国公夫人有意和咱们府里联姻,不过父亲和母亲都不太愿意,毕竟英国公夫人的为人,真是让人诟病。”

钱瑾之勾唇轻声笑道:“大哥,君子不道人短长,何必要和妇人计较。”

“你呀,这可是关系着三弟的婚姻大事,我这做大哥的如何能不帮着掌眼,若是那国公府的姑娘能像你大嫂这般贤惠我倒是无话可说,可是那风评,想也知道爹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,何必要来自讨没趣。”

“或者大哥想说的是,在外人眼里,三弟是个纨绔,英国公府应该是别有目的才是。”钱瑾之温和一笑。

钱涵之微微一愣,然后下一刻仰头哈哈大笑,“其实二弟说话比我要尖锐的多。”

“大哥,二哥已经给我送了礼物了,你的呢?”一道娇俏的声音从雅致的院落传来,随着说话声,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从里面跑出来,冲着钱涵之伸出一双雪白的柔荑。

钱涵之看着眼前的少女,表情一顿,然后苦哈哈的道:“三妹,有你这样的吗?上赶着和大哥要寿礼?这来的仓促,大哥忘记了,等今晚给你补上可好?”

钱锦绣嘟起粉嫩的红唇,上前挽着钱瑾之的胳膊,拉着他就往里面走,“二哥咱们进去,我要把大哥关在外面,不许进来。”

“你这丫头,有你这样对自己的亲大哥的吗?下午大哥给你去珍宝坊买两样首饰赔罪,可不许把大哥关在门外。”自己可就这么一个胞妹,自然是要千宠万宠的,就连

一向沉稳一板一眼的父亲,面对这个妹妹也是要软上三分。

一听是珍宝坊的首饰,钱锦绣的小脾气顿时消了一个七七八八,也就不再和大哥计较。

“大哥可不许食言,大嫂可是给我准备了一件衣裳,你瞧,是不是很漂亮?”钱锦绣张开双臂,在原地转了两圈,“这可是芳华阁的衣裳,一件好几百两呢,让大嫂破费了。”

站在房门口的一三十多岁的美妇盈盈一笑,“你这丫头,以前也不见你和大嫂这般客气。”

“大嫂给琦儿买了吗?”

大奶奶看着小姑子笑道:“芳华阁不做男人生意。”

“这样啊,不过这件衣裳我很喜欢,等过年的时候,咱们去那里再做几件吧?好不好大哥?”盈盈如秋水般的眸子看着钱涵之,这意思很明显,年底的衣裳钱还是需要你来付账。

钱涵之宠溺一笑,揉了揉三妹的头,豪爽道:“知道了,给你做三件。”

“谢谢大哥,你最好了。”有首饰,有衣裳,她也没有什么气了,拉着他们就进了屋。

外间有两个男子,这是钱家两位庶出姑娘的夫君,两位庶出的小姐也在这里,此时看到他们进来,全部起身行礼。

“都来了,一家人不用多礼,坐吧。”钱涵之等众人互道了礼数,这才让众人坐下,“孩子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?”

大姑爷姜源笑道:“两个孩子性子太顽皮,我说要带着一起过来,锦玉却说免得来了闹腾,不过他们很久没有出门了,等这次回去后,我和锦玉准备带着他们去常州府住些日子。”

“顽皮点也好,孩子哪里有不顽皮的,你看看三妹,说不得比你们的两个孩子都要顽皮。”钱涵之对于两个庶出的妹妹情谊普通,说不上亲密却也绝对没有仇恨,毕竟她们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。

钱锦绣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人给敲了闷棍,心情顿时就不美丽了。

“大哥……”

“三妹,你大哥和你闹着玩呢。”大奶奶拉着钱锦绣,招呼着两个姑奶奶走进暖阁,她的贤良,可绝对不是在外界传传罢了,至少在家里家外,这个大奶奶都绝对是内外兼修的。

裴家书房内,唐敏看着眼前这二三十部账本,诧异的看着裴锦朝。
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他们家很明显是没有这么多的店铺的,怎么突然之间就多了二十多家店铺。

“这都是陆晟自己的店铺,今日开始就交给你打理,这些店铺和陆家的产业没有冲突,你放心的经营就好。”其中这里面也是有“他”的股份的,自从“他”死后,一直都是陆晟自己在打理,现在交给唐敏,也是无可厚非的。

这些年生意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变化,不好不坏,其实说到底,陆晟还真没有什么经商的天赋,哪怕他的心眼不少,这些年还能维持着店铺,不过就是当年留下的老人在支撑着。

若说陆晟的本事,不知不觉的探听消息,这点倒是很厉害。

自己家里就有好几家店铺,还要加上这手里的二十多家,她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富有,却又特别的忙碌起来。

不过有事做总归是好的,否则像她这种没有几个闺蜜,也没有什么艺术特长的人,整日里就只能闷在家里,如此看看账本也算是一种消遣。

“这样也好,只是接下来的时间我就会比较忙了,这些铺子我还是要先亲自去看看的好,若是有什么需要改动的,心里也有个数。”

“好,不过还是等些日子吧,到时候我会给你安排几个下人。”一路带着男人不方便,看来这次要寻几个会武功的侍女了。

不过不管如何,只要小媳妇不觉得勉强就好,其实他更愿意看着她在府里,这样每日回来都有这个丫头等着他。

只是平时看着她,性格温温柔柔的,但是却很是有主见,不论做什么也都是有条理的很,哪怕没有他,估计这丫头都能活的精彩。

这种想法让他非常的不舒服。

接下来的几日,唐敏就整日里在书房看账本,而裴锦朝则是在临近赏花宴前两日,离开了京城。

“主子,属下已经提前和青姨打了招呼,这两年青姨着重在培养一批死士,全部都是女子,约有近百人,青姨知道是主子要的人,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。”沈康坐在驾辕上,和马车里的裴锦朝低声隔着车帘说着话。

青姨,本名刘晓青,曾经是父王送给母妃的贴身侍女,师从江湖人士,因那江湖人士的风评不好,是暗杀组织的首脑,具体和父王是如何认识的,裴锦朝心里不清楚,而自小到大他也从未见过对方,但是睿亲王府的死士,大部分都是经过那个人亲手培养的,据闻对方后来死于仇家之手,那暗杀组织也就此烟消云散,只是对方留下来的死士,全部被睿亲王府的暗卫统领鬼叔管辖,鬼叔容貌儒雅,但是培养死士时的手段却恍若厉鬼般眼力而得名,他似乎也觉得这个称呼很好,就此沿用了几十年。

后来母妃身死,大多的死士全部都被鬼叔收拢,散于京郊的一座村子,这些年深居简出,溶于农耕,自己这次去了那边,是否会打破那里的平静?

一直到中午,两人才抵达目的地,这是一个叫做临山村的小村子,两面靠山,一面是一条宽敞的河流,另外一边通向外面,这位置选的非常好。

下了马车,裴锦朝就跟着沈康往里面走,让他意外的是,村子里居然还有小孩子。

“主子,这里的孩子都是从外面领养回来的,死士只要没有达到目的,是绝对不会成亲生子的。”

这一点裴锦朝当然知道,在加上这背后有鬼叔筹谋,这些死士不论男女都更不可能成亲生子了。

他们两人在一座很普通的青砖瓦房前停下,沈康让裴锦朝在这边稍等,他自己上前去敲门。

“老人家,我主仆二人路过这里,可否讨碗水喝?”沈康朗声冲着里面说到。

里面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出来,“进来吧。”

裴锦朝对于他们死士的暗号并不清楚,但是听到方才的两句话,这绝对不是暗号。

沈康推开门,小院里干净整洁,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,但是在临近西边的墙边,却竖着一排木桩,大概是平时练拳脚用的。

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,此时似乎是刚打完拳,正在用帕子擦拭着汗水,*的胸膛白皙却不显得瘦弱,反而肌肉凸出,透着一股力与美。

这位老者正是睿亲王府曾经的暗卫统领,被人称为鬼叔的韩云。

他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,其中沈康他再熟悉不过了,但是走在他身后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,却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
沈康说,今日他会带着少主过来的,而眼前这个少年,必然是少主无疑。

他从不相信借尸还魂的说话,只是这几年他暗中可是不断的打探,四年前接到消息的时候,他虽然心中犹豫,不明白死后的少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荆州府几百里外的村子里。

因为沈康和沈健是少主身边的暗卫死士,所以在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,他第一时间就让这两个人赶去了裴庄,这几年他和沈健沈康联系密切,眼前的人一举一动都和少主一模一样,除了相貌和年龄发生了转变后,他想怀疑都难。

“……属下参见少主。”头发灰白的韩云见到他,快步上前来,单膝跪地,垂下的头颅也眼眶湿润。

“韩叔不必多礼,起来吧。”裴锦朝将他搀扶起来,看到眼前的老者,曾经他在王府的时候还是一头的青丝,短短几年的时间,似乎苍老了许多,只是这张脸,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,“这几年委屈韩叔了。”

“嗨,这有什么委屈的,是该死才对,当年我们想要劝王爷和王妃离开,只是他们……”似乎是因为少主不在,而彻底的心灰意冷,有什么打击能大的过中年丧子,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
“韩叔言重了,你们就算是再厉害,还能抵挡得住数千禁军不成。”

两人在院中坐下,韩云让沈康去喊刘晓青。

“少主若是能早点送回消息,王爷和王妃说不定……”他惋惜的叹口气。

裴锦朝哭笑道:“这具身体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,他刚死我就在这身体里面重生了,当时在床榻上足足昏迷了近一年,后来虽然稍微好了一点,却也是全身无力,若是贸然写信回来,字迹不同,按照韩叔你的性子,大概会直接派死士来杀了我差不多,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。”

父王和母妃的死那么的突然,让他猝不及防。

韩云心里当然明白,在接到书信的时候,他可是派人将裴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秘密调查的清清楚楚。

如今说起来,不过是慰藉一下心中的苦闷。

“属下这群人里面,下毒的人精通的不少,但是善于诊病的,倒是没有,少主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吧?”

“韩叔放心吧,我身边有前太医院院正孙老,不会有事的,这次我来就是挑几个身手好的丫头,下午就要回去,韩叔你们就先在这里,接下来我会一点点的让你们都回到府里的。”

韩云攥紧拳头,语气激动的点点头道:“少主,属下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,当年王爷不要那至尊之位,以至于死无全尸,如今咱们人少,但是却全部都是誓死效忠少主,我们死士这一生,从来没有侍奉二主的,要么忠心,要么身死,没有第三条路,只要是少主的决断,我们誓死从命。”

“韩叔放心吧,一切慢慢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外面,沈康领着一个颇为普通的女子走了进来,这个女人就是睿亲王妃身边的侍女,在他们身后还有四个丫头,模样都不是多么出色,但是裴锦朝却可以看得出来,她们的伸手都是很不错的。

“少主,这是属下为少夫人挑选的四个得力的死士,她们的武功很不错,定然可以保护少夫人万无一失。”

裴锦朝站起身,对两人道:“这两日我还有事,这四个人我就带回去了,青姨暂且按兵不动,当年你跟在母妃身边,已经被众多人孰知,今后在情况不明朗的时候,切勿让人知道和裴府有什么联系,免得打草惊蛇,韩叔可以先处理一下手中的事情,到时候我会让沈康来通知你的。”

“是,少主。”

两人一起把他们一行六人送到村口,一直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远处。

“韩大哥,没想到这世间真的有超脱寻常的事情存在。”刘晓青感慨的说道。

韩云点点头,“没见面前,我虽然相信他就是少主,但是心里总觉得别扭,但是见面后,我就可以肯定,眼前的少年定然是少主无疑,他和我谈话时,食指三点水式的敲打,这点恐怕连少主都不自觉。”

刘晓青却皱起眉头,担心的道:“这点不会有别人可以看出来吧?而且这样的小动作,很多人都有的。”

“正因为别人或许也有,我才可以肯定是少主。”韩云看了看远处那绵延的青山,转身背着手离去。

刘晓青疑惑不已,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?为何她有些听不明白?

回到府里已经是黄昏,唐敏此时却并不在府里。

“夫人呢?”他在房里看到正在清扫灰尘的香影。

香影赶忙道:“夫人去了芳华阁,若是爷回来,让奴婢告诉您,夫人晚饭前就会回来的。”

“你先下去忙吧,顺便带着这四个人给她们安排住处。”

“是!”香影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四个女子,年纪都比她大,但是表情却有些一板一眼的,心想着或许他们是刚被爷买回来,对这里感到陌生和害怕。

她对四个人笑道:“四位姐姐跟我来吧。”

她带着四个人来到后院的一处联排房舍内,这里是他们的下人房,男女屋子都已经被隔开了,分两个门进出,一个院子共有相同的房舍各十八间,每间屋子住两个人,至今还有屋子是空的。

她分别推开两间相连的屋子,回头对她们道:“四位姐姐都没有铺盖吧?”

“嗯!”一个年级约有二十多的女子点点头。

香影听到对方的声音,才发现根本就不是拘谨,似乎是性格问题,这四个人给人的感觉有些冷冰冰的。

“这位妹妹,不知道可否为我们姐妹四人准备铺盖呀?”其中一个姑娘发现了香影的眼神,脸上顿时堆满笑容走上前来,“她的性子就是这样,妹妹别见怪。”

香影别看年纪小,这点眼神还是有的,她反正就是觉得这四个人都怪怪的。

不过想到他们是爷带回来的,那肯定是没有问题,也就甩甩头不再多想。

“几位姐姐稍等,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铺盖,其余的东西都要等夫人回来才能分下来,不过几位姐姐别想太多,在咱们裴府里面,一切都是好的,主子的性子温和,不会刁难咱们的。”

刚才说话的姑娘看到香影出去,这才上前关上门,对那一脸冰冷的姑娘低声道:“你呀,既然来到了少主身边,就别整日里冷着一张脸,咱们是死士,不是千金小姐,刚才这小丫头看上去年纪不大,但是却也稳重,免得被她看出什么来。”

“大姐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一脸冰冷的姑娘说话的语气依旧没变,她自小的性子就是这样。

既然鬼叔说让她们伺候在少夫人身边,自跟着少主离开临山村的那一刻,她们就已经把命交到了少夫人的手里,这一辈子效忠的都是少夫人,她没有任何的不满,只是这天生的性格,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。

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,只是若是少夫人怪罪起来,你有当如何?”

那冷脸姑娘沉默了,她也不知道该如何,若是少夫人不喜欢她的话,临山村也将会容不下她的。

没多久,香影就带着三个丫头,把她们的铺盖一起送了过来。

“这些铺盖都是新的,只是还没有晒,几位姐姐来的突然,所以等明儿你们可以自己放在院子里晾晒,若是几位姐姐饿了的话,可以先去厨房找翠红姐,她会先给你们些饭菜垫垫肚子的。”

“谢谢这位妹妹了。”

香影笑着摇摇头:“没事,以后咱们都在一个府里做事,这点忙算不得什么,几位姐姐刚来,爷也没有吩咐你们去哪里当差,就先在这里休息吧,等夫人回来再说,我叫香影。”

说罢,和她们几个人再次客套了几句,带着几个丫头离开了。

唐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,府内府外都亮起了大红的灯笼,映衬的整座府邸好似那暗夜中的繁星一般,煞是灿烂好看。

“夫人,您回来了。”香影闻声出去,上前伺候着唐敏解开身上的披风,“翠红姐来看了好几回了,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,夫人要现在用晚饭吗?”

“老爷没回来吗?”因为要进宫,所以把新衣裳的样子交给了绣房的绣娘,衣服的样子很简单,七日的时间,二十多个绣娘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做好,明日就能送到府里来。

香影上前把衣裳挂在屏风上,拿起衣裳掸子掸掉上面的灰尘。

“老爷申时过半就回来了,而且老爷这次出府还带回来四位姐姐,奴婢已经按照老爷的吩咐,安置在下人房里了。”

她知道这应该就是裴锦朝给她找的人,速度倒是很快,能迅速办成的就绝对不会拖延。

“等晚饭过后,让她们过来见见我吧。”

“是!”

饭桌上,唐敏的发还没有干,湿漉漉的氤氲着一张笑脸也是白里透红,粉嫩通透。

裴锦朝看着她这个样子,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,声音含笑,“过来,我给你擦干,你这样容易生病。”

唐敏有些麻烦的站起身,这具身子哪里有那么娇气,不过还是听话的走到梳妆镜前坐下,任他拿着一张帕子给她擦拭着一头及腰的长发。

前世为了方便,她的头发并不长,但是她还是很喜欢长发的,在她觉得,长发让女子更添了一抹女人味。

“我给你带回来四个丫头,她们都有武功在身,这样你在外面,我也能放心。”

“我现在可是怀揣着金山,的确应该带几个会武功的人。”她回眸俏皮的说道。

裴锦朝哭笑不得,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,“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,我让她们过来是保证你的安全的,你倒是把家财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重要,没良心的丫头。”

“成大事,哪里能离得开银子,咱们现在的银钱不过就是杯水车薪,但凡是能为表哥尽点心力,我总归是要去努力的,只是树大招风,表哥行事还要谨慎再谨慎,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守寡。”

他漆黑如墨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,但是心潮却久久无法平静。

这个聪慧到知进退的小妻子,深的他心。

晚饭后,香影就带着四个丫头进来了,看到她们第一眼的时候,唐敏就觉得这四个丫头非常的普通,若不是裴锦朝事先告诉她,这几个女孩子会武功,她是半点都看不出来。

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武功是不是飞檐走壁,无所不能,不过既然是他找来的,那必定是不会弱的。

几个丫头见到唐敏,也在觉得她长得很漂亮的那一瞬间,全部都抱拳请安。

“属下见过主子。”

唐敏噗呲一声笑了,“你们这样很容易露馅儿的,以后和香影她们一样喊夫人吧,请安礼也不可以这样。你们叫什么名字。”

“夫人,我们四个人只有代号,没有名字,少……老爷说请夫人赐名。”

“香兰,香雪,香苑,香莲。”她依次指着几个丫头,笑道:“你们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,一切都和香草她们两人对等,府里比较清闲,我出门的时候你们跟着就可以。”

“是,夫人。”这次四个人行了福身礼,倒也是中规中矩,至少让人挑不到错处。

九月二十五日一大早,裴府门前就热闹起来,忠义侯府侯夫人带着世子夫人来到裴家,专门来接唐敏入宫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