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鲜虞浩,你可知罪?”鲜虞庥着祭祀礼服,玄色广袖上衣与朱色下裳上俱绣有章纹,庄重肃穆之下令其不怒自威。

“敢问我又何罪之有?”鲜虞浩毫不客气地回道。

“你滥杀无辜,屠戮百姓,令天下之人胆寒;你罔顾人伦,弑兄杀姊,令草原之神震怒。

“鲜虞浩,你若无罪,谁人有罪?”

鲜虞庥依旧稚嫩,但在皇帝威仪之下,谁也不会觉得她弱小。在鲜虞浩的印象里,仿佛昨天她还是那个爱笑会撒娇的小丫头,却在一夜之间变得高不可攀,令人不禁想要拜服在她的脚下,俯首称臣。

鲜虞浩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,反问道:“莫要说我,与敌国交战时,是谁不战而降?是谁放下皇帝尊严,宁困居于敌国一个小小的帝姬府?你才是那个背叛淇国、背叛神的罪人。”

闻言,鲜虞庥神色哀恸,声音却依旧铿锵,随着高城之上吹来的风飘到很远的地方,于是整个皇城中及城墙下的人们,都听到了这个帝王的绝唱。经过后人的一而再,再而三地复述和润色,这段话被载入各种正史、野史,后来的人们以此来铭记这一次怀国收服淇国的战争,史称“哀庥之战”,亦是七国之乱中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“朕继位称帝,却无才以负家国,无德以对天下,朕有罪。

“朕尝随祭司、族人谛听神谕,偶得恩泽,神赐言‘淇国将亡’。朕年幼无知,告之于父兄,不信,罪之。朕惶恐于族人不得神谕,不再一如既往地信仰着草原之神,已被神所厌弃。

“朕又何尝不想做个明君?又何尝不想淇国成为一方霸主?可是朕做不到,做不到明知已是强弩之末还拉上别人。

“淇国的气运已尽,你们该比朕清楚,如此统治,淇国又怎么再创辉煌?朕无德无能,子嗣后人中亦无可堪重任之人,让位于贤又是否能改变得了最后的结果?亦不过如此罢了。

“朕,仍旧爱这片草原,仍旧爱淇国,但是,朕更爱朕的子民。或许这七国之中少了一个淇国,他们仍然可以安居乐业;可倘若没了他们,淇国的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?

“朕是亡国之君,却不亡百姓;朕愧对于天下,却无愧于心。”

鲜虞庥没有回头看身后城墙内注视着她的百姓,眼里也没有城墙外列阵以待的军队。她两步踏上城墙,站在最高处,俯望着更远处的草原,风吹动她的衣襟,袍袖间猎猎作响,却吹不开她眼底的眷恋。

“鲜虞浩,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兄长。”鲜虞庥轻笑一声,声音不复刚才那般冷硬,带着几许她作为一个女子原本的柔弱,却依旧不容人置喙。

“朕之前降过一次,再降一次又有何妨?只希望你能善待淇国百姓,毕竟,他们无罪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