呵,跪祠堂,饿肚子啊。

“莲儿,去倒腾些吃的来,最好是香气四溢、诱人垂涎欲滴的拿手好菜,别忘了再做一道汤,我们去祠堂慰问一下三妹妹和李姨娘。”

子鼠巳蛇这是头一回认识新生的秦如歌,不由惊讶万分,她那语气神态,完全不是慰问的良善之色。

小姐竟是如此性子么,真是玩味。

李府祠堂,秦观心跪得膝盖酸,抱怨道:“娘亲,这软包好像不够厚,心儿有些疼。偿”

“我这儿还有备用的,你在膝上再加一层吧。”

秦观心正想说好,接过李氏掏出来的软包,却听—撄—

“李姨娘,观心妹妹,本郡主看你们来了。”

那人的声音近在门边,李氏缩手不及,秦观心取物不成,软包一甩,壮烈牺牲在她们一丈之外的地上。

秦如歌弯下腰,两指夹起软包,装作不懂的样子:“这是什么玩意?”

秦观心心虚地铺了铺裙角,将双膝遮得死死的。

秦如歌暂时没有拆穿,朝莲儿招手,莲儿马上把食物呈上。

“本郡主听说你们一整天没吃东西了,唉,爹也是的,姨娘也没真的打着我,怎么就罚了你们呢。来,快来吃点东西,饿坏了胃对身体很不好的。”

李氏母女当然不相信秦如歌这么好心,她们要杖打她,她不计较,还来送食物,呸,怕是有毒的吧!

“大小姐,您是金枝玉叶,纡尊降贵,妾身消受不起,还是您自个儿享用吧。”

秦如歌礼貌性又劝了几回,李氏母女更笃定她是黄鼠狼拜年,这些食物一定有问题。

直至秦如歌终于改口:“唉,罢了,好心当成驴肝肺,你们不吃,我吃,反正本郡主折腾了一天,也的确饿了。”

莲儿拍掌让外面的下人进来:“大小姐要在祠堂用膳。”

不一会儿,四菜一汤就铺陈在桌上,莲儿盛了一碗汤到秦如歌面前。

热腾腾的菜,香喷喷的味道,直接叫响了李氏母女的肚子。

咕噜噜~

一天没吃东西,本来就饿,她还弄这些香气四溢的菜,偏偏赶在祠堂吃,不是膈应人又是什么?

“你既然饿了,怎么不到前头吃去,在祠堂用膳,什么意思?”

什么意思,当然是让你们看得到吃不着。

“唉,我累了,不想走,祠堂也不是不能用膳,但凡大日子,拜了祖宗,大伙不也是在祠堂吃的嘛。姨娘,我先前请你们吃来着,是你们不接受我的好意而已,现在又来怪我了嘛?”

“你——”

这个贱人!她分明是故意的!

“啧啧,莲儿,这什么汤啊,真香,怎的这么鲜甜甘美,我这是到了天堂了吗。”

要不要这么夸张,天堂又是什么玩意:“大小姐,这是豆腐香菜滚黄骨鱼汤,您最近睡得不好,多喝点儿,有助睡眠呢。”

咕噜噜咕噜噜~

李氏母女舔唇吞口水,肚皮很是不争气,脸色青白交差,眼神却像恶狼一样凶狠。

该死的秦如歌,竟如此诱惑她们。

吃吧吃吧,吃死她,吃丑她,吃成一堆骸骨,看她还怎么嚣张。

李氏捏了捏秦观心的掌心,无声传递信息。

哼,秦如歌,你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,有人会在你的吃食里下毒吧。

当她容貌尽失,看她还有什么本钱招摇。

一顿饭吃下来,李氏母女银牙都给咬碎了。

秦如歌擦完嘴才拍了下脑袋,说忘了大事,真该打,便让莲儿赶紧拿些香烛来,她得孝敬祖宗。

往每个香炉插了香,那味道呛人,她们母女就跪在香炉下首,那烟熏得她们眼泪直流。

“秦如歌,你不要欺人太甚!”李氏怒斥。

“谢天谢地,李姨娘你终于不装贤淑了。”秦如歌拍掉手上的香灰,退到一边,嗤笑。“这就欺人太甚了?前些日子,我不找你们麻烦,不代表李纯仁那事,我就不追究了。再加上这次你们想杖打我,这账是不是该算一算了。”

李氏冷笑,并不把她的恫吓当一回事:“清算?你想怎么清算,别以为皇上护着你,你便可肆意妄为。你连太子妃都当不成,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。你若是伤我分毫,太子太子妃、皇后那边,你过得去吗?”

她把玩着软包,淡淡道:“若月妹妹,皇后娘娘有李姨娘这样的亲人,可真是可怜哦,李姨娘是不是在暗示本郡主,对那二位也做些什么?”

哼,想对付若月、皇后,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,李氏此时想起那病罐子六皇子来。

秦如歌,你也想得太美好了吧,就凭六皇子,成不了气候。

除非,燕王......

“这顿饭吃太饱了,莲儿,我们走,散步消食去。”

秦如歌走到祠堂门前,招来一小厮,道:“去,禀告我爹,说李姨娘和观心妹妹弄虚作假,在膝盖上绑了这玩意跪祠堂。”

秦、如、歌,这个恶毒的女人!

眼睁睁看着她潇洒的背影离去,李氏母女无能为力,尝尽挫败感。

莲儿连连拍掌。

“太好了,以前总是看她们欺负大小姐,十年风水轮流转,这回终于轮到她们折在大小姐手上,太解气了。”

解气是解气了,可今日折腾这么久,也快过去了,想到明天又要见到那家伙,她实在是有些头疼。

晚间孟玄色没有把她的外衫送回来,想必凤明煌把他扣住了。

仙月湖,画舫。

孟玄色在凤明煌耳边低语。

“呵,尚在周xuan么,许是明日过后,那人才舍得。”凤明煌睨着暖炉红光,峻笑道。

“妄图撬王爷墙角,他们也是心大,那家子人一向浪子野心,万没想到野心大到想将燕王府容侯府两边一网打尽。”

凤明煌嗤笑摇首,不以为然:“莽夫出身,即便数代受勋,这里还是跟不上。”

凤明煌点了点太阳穴。

“皇上既然有意提拔他们,借此打压主上,主上明日计划,恐怕会刺激皇上,更是一意孤行。”

“最好是一意孤行到底了,姓贺兰的,本王倒是不放在心上,倒是……”

轻抚已洗净的腕间丝线,凤明煌目光明灭闪烁。

不过是一些尚做不得准的传言碎语,容靳竟派出万里挑一的心腹杀手。

还有碧落城那边,似乎暗涌颇凶。

纳兰世家,竟也蠢蠢欲动。

莫非,要开始了么……

第二天一大早,秦如歌醒来后,仍是浑浑噩噩,犹在梦里。

睡眠质量不好啊,而且是一连两天,她打着哈欠出房门,准备到秦府外等人。

没别的,不想凤明煌入家门一步。

她像僵尸一样,行尸走肉,拖着沉重脚步神游着走。

到了前厅外的那条长廊,发现通道口围满了人,竟然水泄不通了,什么情况?

脑海闪起一个电光火石的念头,她飞速跑过去,挤开人群。

“让让,让让。”

“啊,是大小姐,大小姐在这儿,不用去通传了。”

挤开人潮,果不其然,正厅主位上,坐着一妖孽。

举止优雅,揭盖将茶面上的叶拨到一边,就只是重复着拨,并不饮用。

这傲娇病患者,装什么十三,不喝为毛不放下。

自从在家里看到凤妖孽,秦如歌觉得自己双腿像是灌了铅,每走一步都相当费劲。他就这么登堂入室,坐上主位,连她爹也只能咬着牙切着齿,一副想宰了他又不能宰的表情。

毕竟,女儿就是因为他,不明不白在外面过了一宿。

“来了么。”

那人语气似镀了一层冰屑,猿臂伸来,肆无忌惮将她捞入怀里。

动作一气呵成,仿佛演练了无数遍。抵着他胸膛的背部挺直,她僵得像一块石雕,只因她听得明白,凤明煌冷淡的语气里,隐藏了怎样的危险。只因她能感受,抵着她的另一手,那指甲有多锋利。

果然,昨晚不找她算账,今天来秋后算账,利息比较恐怖。

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本王,实在想你,便来早了一些。”

秦如歌皮笑肉不笑道:“王爷,这里是秦府,这么多双眼看着呢,您老人家注意点儿。”

“咳,咳咳,燕王,我家如歌尚待字闺中,请你注意男女之别。”秦伯夷老脸都黑了,在他面前这么轻薄闺女,要他怎么相信歌儿那晚没在他手中吃亏。

这燕王,素来是作风神秘,手段残冷血腥,他希望歌儿的良人,像他这做爹的一样,斯斯文文,不要舞刀弄枪。

燕王凤明煌,实在差太远!

凤明煌闻言,轻笑放了她,秦如歌赶紧跳离他三尺范围内。刚好不小心碰到秦观心,回头看了她一眼,白莲花竟气成小辣椒,还敢抬脚踩她。

秦如歌马上从她脚下抽离,也恶狠狠踩回去,以牙还牙以眼还眼。

“啊,如歌姐姐,你怎么踩观心?观心哪儿又惹你了,昨儿个爹为了你,罚了我和娘亲罚跪祠堂还不够吗?”

盈盈泪眼相看,不时可疑地睇向凤明煌那边,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凤公。

怎的,往她身上泼脏水,以为便能在凤妖孽心底落下坏印象,再营造她们母女受欺负的假象?

这小婊砸,和她那若月姐姐一个德行,没事就装楚楚可怜,真情流露尚可,装的就惹人厌了。

众目睽睽之下,秦如歌硬是再踩了两脚才收回脚。

既然她爱装,那她便做个顺水人情呗。

果然见秦观心啜泣哭着哭着就狠狠瞪她几眼,再接着啜泣。

李氏推开秦如歌,护着她的乖女儿:“如歌,再这么野蛮骄纵下去,吃亏的是你自己。你这性子,如何讨人喜欢?别说老爷养你一辈子这种胡话,他这是害了你,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。”

李氏这会儿倒装起贤妻良母了,真特么恶心。

“如歌这性子怎么了,本王偏就喜欢。至于嫁人,不劳你费心,这不是有本王呢么。”

再次揽她入怀,凤明煌垂下的星眸里,秦如歌看到了诡异的神采。

脚后跟往后踩去,没踩着!

他撩起她颊边的发,放到耳后,亲昵道:“上次本王说了,要纳你为燕王妃,如歌,莫不是把它当做玩笑吧。”

那必须是玩笑,必须是随口说说啊!

秦伯夷终于忍不住上前分开两人,将秦如歌拉到身后,凤明煌见怀里落空,倒没有不悦,讪然垂手,勾一抹假归假却又颠倒众生的浅笑。

秦观心何曾见过燕王这等风采,心头扑通扑通跳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王殿下,手握百万烈焰军的燕王殿下,尊贵无双的燕王殿下,如今,就在眼前,如此风华绝代。

只是,为何,他看的不是她,而是秦如歌那贱胚。

指甲掐疼了肉,秦观心万般不甘心。

“不知燕王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?”别说是来娶他的歌儿,就他这破身子,歌儿嫁过去岂不是先守活寡再守死寡。更别说不是来提亲的,吃了他女儿豆腐,还不负起责任!

这到底是娶不娶,秦伯夷心里扭成了麻花纠结死了。

“如歌说想研习医术,日后好照料本王,适逢近日药师谷的神医来了,他和本王有几分交情,本王便做主,让他收如歌为徒。”

顺便让天下人知晓,秦如歌是他的人。

秦伯夷听说了秦如歌突然起了兴致学医,皇上也让她随御医学习,万没想到燕王这么有心,专程找来药师谷的神医收下歌儿这徒儿。

秦观心不甘寂寞,争着道:“燕王殿下,观心也可以,不如,观心也跟着如歌姐姐一起学,再不济也能打个下手。”

“这事,得问如歌的意思,你说呢?”

她的意思,凤明煌怎会不懂。若是让秦观心凑合进来,不就知道她的底细了。

这家伙如此说,分明是把秦观心这朵白莲送到她面前,让她狂风骤雨乱打出气,恶劣,实在是恶劣。

“观心妹妹什么时候对这种九流职业感兴趣了?你拿绣花针可以,针灸的银针,怕是把人给扎死,算了吧,观心妹妹还是回去乖乖绣你的鸳鸯去吧。”

罢了,她没有虐待人的嗜好,没有他那般恶趣味,借力打力打回去就是了。

“我——”

“既然如歌说了,本王也爱莫能助,我们还有事,失陪了。”

“燕王殿下!”

李氏拉住想要追过去的秦观心,小声叮咛:“荷儿,把三小姐的红枣枸杞茶端过来。说了别乱阵脚,让她高兴一会儿,以后就笑不出来了。”

秦观心好一会儿才缓过气,接了李氏端来的茶小口小口喝下。

对,只要毁了秦如歌,燕王那样出众的人,如何还瞧得上她?

秦观心浑然不知,她那些害人的心思,全还回她肚子里。

甜的茶,是让她万劫不复的毒。

“喂,出了秦府了,不用演了吧,还不放手。”

杀气四起,剑声落地,银丝线缠住两名凭空出现的男子,只消凤明煌轻轻一勒,子鼠巳蛇便要气绝。

“加上这两个,是六人了。六名杀手,如歌,打算怎么替你兄长还?抑或,如歌希望本王对付容靳?”

这是他的兵器?

银丝线想必很锋利,那四人身上的伤,她仍历历在目。

她曾好奇这人在沙场如何指点万军,披甲上阵杀敌,却能保万无一失,原来如此。

“你先放了他们,这事好说。”

丝线疾归入袖内,子鼠巳蛇松了口气,燕王,果真是不能妄动的主。

“你们二人下去,我跟燕王这是正常的交流,净学我哥那套,以后不许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的,我们是文明人,能动口就别动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