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来,其实墨丹青对于君无念算是很有几分了解。至少她明白,这个师兄看起来云淡风轻心境平和,可那都是因为从始终究根本就没遇上过能让她师兄波动心绪的事情。

而那种事情一旦遇上,君无念的愤怒足以令这天下永远失去光泽和生机。

现在,君无念说要把她送到一个地方去,之所以说合适,是合适于她害那妖女的罪孽。

虽然她并不认为那是罪孽,可君无念说是,又谁敢反驳?

墨丹青强撑着起身,面色凄惨,她问君无念:“师兄所指的去处,究竟是哪?”

君无念看着她,平淡地说:“昔日你父坐化,在前宗主与一众长老的见证下,命本尊将他肉身置于天罡大陆的最高点,登葆山上。意在让肉身在元神散去后,能够继续感受世间万苦,以修来世福报。于是,天道宗以宗门之名,在那登葆山上造了一座小殿,又塑了一尊石像,将其肉身封于石像中,立在殿里。本尊每隔百年都会前往祭拜一番,很是能体会师尊独居登葆山之苦,就算不觉孤独,但也定会极思念女儿。墨丹青,本尊不杀你,就送你到那登葆山顶去,为师尊守陵吧!”

这话一出,身后三位长老以及宗主公孙秋都连连点头,觉得此决议甚妙。

可墨丹青却并不这样认为!当她听说君无念要把她送到登葆山去守陵时,面色猛然大惊,失声尖叫道:“我不去!君无念,你怎能如此对我?你怎的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辈?我父待你比亲生子还要更好,从小到大我能得到的你也都能得到,我得不到的你还能得到。他为你倾尽心力,授你无上大业,传你功法,助你修为,更是他测得你隐藏灵根,并把你从凡世带入天道宗来。若没有他,你怕是一生都只能过凡人生活,寿不过百,早就该化为一捧黄土。他不指望你偿还师恩,只在临终前托付你照顾他唯一的女儿。你不娶我也就罢了,却为何还要如此折磨于我?你的良心何在?你这样做,对得起我那死去的父亲、你的授业恩师吗?”

墨丹青也是豁出去了,一句句指控,将君无念说成了一个忘恩负义之辈。

可君无念却并未因她的这些话而心生愧疚,他只是告诉墨丹青:“本尊一生光明磊落,从不做不义之事,从不行不良之径,也从不曾望师尊师嘱,更从不想与你为难。你父托本尊照料于你,本尊便在掌了这天道宗之后,命宗门所有高阶修士齐齐助你修行,生生将连筑基后期都突破不了的你,提拔成今日这一身元婴修为。你若懂事,便该感念一众前辈之恩,便该明白,以你在出生时就亏了六成的灵姿,还能有如今成就,已是本尊对你最大的照拂。你若懂事,便该珍惜原本不该得到的这一切,做一个如你父所期望的那般,真诚善良平静柔和的女子。若你能那般,本尊自不会与你日渐生份,就是元婴之后的修为,也会倾全力助你达你。可惜……”

他摇头叹息,亦想到昔年种种,不由又多生出几分感慨来。“你说本尊忘恩负义,对不起你父的发掘与授业之恩。却又有几人知晓,其实那授业之恩,本尊早就还过了。”

他又叹气,而后将那从不愿对人说起的、曾在三百五十岁时便慷慨送了清正道人一百寿元之事缓缓道来。末了又道:“不管你信与不信,本尊都要告诉你,那一百年寿元,是你父主动要去的,究其原因,竟是因舍不下你这个天姿受损又娇纵成性的女儿。而做为交换这一百年寿元的条件,便是他为吾师的恩情。”

墨丹青听得傻了眼,这事她从不知晓,只知当年父亲说自己即将坐化,左右不过一两年的事,她还为此偷偷哭了许久,可后来父亲不知为何又多活了百余年。她曾问过,父亲只说这是天命因果,是以恩添命。她当时不懂,如今听到君无念这番话,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。

就连方刹几人也回想起当年清正道人莫名增加了寿元之事,不得不惊叹上尊这份师恩报得真是连命都快豁出去了。区区三百五十年寿元,如此都敢舍去一百,除了疯子以外,这样的事情再无人敢做。

左中延看向墨丹青,冷声开口:“上尊说得没错,你父的授业之恩他不但还了,且还在恩情抵消的情况下多送了你一身修为。墨丹青,天道有眼,你之所为,必遭天谴。”

墨丹青拼命地摇头,大声喊道:“我不信!我绝对不信!君无念,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?”

君无念却不愿再提那个事情,只对她道:“信与不信是你的事,本尊行事只求对得起天道,对得起这片天罡大陆,也对得起你父授业之恩。而如今,你谋害本尊之妻,本尊却还要留你一命,也算对得起你了。墨丹青,走吧,本尊亲自送你到登葆山去。”

“不去!我死也不要去!”墨丹青疯了,在这间洞室里嗷嗷大叫——“我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?我是天罡上尊唯一的师妹!是天道宗的元婴长老!你们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我!”她在洞室里不停地走来走去,终于想起跪在地上的阿丑,于是上去狠狠地踹了一脚,又吼道:“去把万绝给我叫来!天道宗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背叛我,就只有他不可以!快去找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