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天佑面色凝重,对上冥千帆冷峻的一张脸。

兄长深刻的五官和冷硬棱角,让他忽然联想起前天晚上,她和许妙在杰西爷爷那里看到过的他父亲商宏宙年轻时俊朗、周正的一张脸。

原来千帆竟与父亲长得那么相似。只可惜,他是幼年时被父母抛弃的那个儿子。弟弟小时候的一次错误,导致了兄长多年来痛苦的人生。

此时此刻想起这些,商天佑心中十分伤感。

“我十九岁那年,商家就被仇人灭了满门。”商天佑幽幽开口,“父亲母亲,都在那次的事件中双双去世,唯独我一个人活了下来。”

冥千帆不语,默默地看着他继续说话。

“后来的那些年,我一个人怀着满腔仇恨在外闯荡,举目无亲,每天出生入死,伤痕累累,差点儿送命的情况数都数不过来。我的经历,比起你在这里的处境未必要好上多少。”商天佑说到这里,深深叹着气。

“所以呢?你想表达什么?”冥千帆冷冷的问。

“或许你怨恨我小时候做错事却要你来替我受过。可是,我想让你知道,无论我年幼时做过什么,这些年我吃过的苦,都足矣抵消那时的错误。来到冥王星之前,我认为,我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。”

“你是想指责我不该抹去你的记忆吗?”冥千帆平淡的说。

“我只是不想你再继续对我抱有怨恨。”

“哼……”冥千帆低低地冷哼一声,“有些怨恨,并不能只用几句看似说得通的道理就可以随随便便被消解。即便是小时候在父母身边,你也总是可以得到比我更多的关注和爱护。因为你,我才在商家受到冷落。我对父母的失望,全都源于你的出生。”

对于这一点,商天佑无言辩驳。

“看看你身后,那些朋友,你的爱人,他们把你看得那样重,不惜堵上一切也要来这里救你。可是我,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朋友,只有对我怀有敌意和仇恨的养父,和那些讨厌和嫉妒我的弟弟和妹妹。”

“我得到朋友,拥有爱情,都是我付出真心和诚意努力换来的。”商天佑说,“况且,对你来说,你就真的完全没有重要的朋友和家人吗?依我看,那倒也未必。你获得今天的地位,得到养父的认可和弟妹的尊重,不也是你付出了诚意才成功得到的吗?你拥有的,未必比我少,只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存在差异罢了。

“再说,就算你心里再恨、再怨,你不也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对我实施了残酷的报复吗?!你抹去了我的记忆,差一点儿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夺走。过去的几个月,我陷入从未有过的困境和痛苦中。经历了这一切之后,难道你真的还是觉得,我是那么的不可原谅吗?”

冥千帆沉默不语,脸上冷厉的神色却不见消退。他转过身去望着沙漠的远端,对站在他身后的弟弟幽幽开口:

“并非我真的不原谅你。只是,比起直面与和解,报复才是更简单的表达方式。”

冥千帆继续发出一声长叹:

“虽然我曾剥夺你的所有,可我从未想过要杀你。我抹除你的记忆,让你忘记多年前的那场错误,以及在那之后很多年里所有的后果、悔恨和遗憾。我将你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,对我来说,这本身就是一种将过去全部封存、永不提起的方式。有时候,我真的希望,儿时的那件事,其实从来就没有发生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