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敬伸手掀开车帘子,双眼似乎睁不开了,病怏怏地耷拉着眼袋,朝吴王王瓯拱手作揖,道:“原来是吴王爷。吴王与老朽南辕北辙,老朽何德竟承王爷这般相候于道?老朽惶惶于内,惴惴于外啊!”

刘敬明里是说吴王行馆在平阳城防西郊,而自己府第位于城东南一隅,同是上朝,道路却大为相异。

吴王这般相候于自己上朝路上,实在不敢当。

而实际上,刘敬是在隐喻自己和吴王王瓯在朝廷正事上经常唱反调,各自主张简直如同南辕北辙谈不到一块。

在削藩策上更是针锋相对,彼此不相容,而王爷今日却在此相候,能有什么好事呢?

刘敬装着病体难支,作出欲下车的样子,欠身两三次却未能站得起来。

吴王王瓯自然晓得刘敬这种摆姿态的心理,但瞅脸色刘敬也确实有病,于情自是不能仗着自己的皇室血统,硬等刘敬下车相叙。

因此,吴王王瓯笑呵呵地虚拦住刘敬,道:“刘长史德高望重,君臣所倚,朝政所系,还请刘长史保重身体,安坐车内。刘长史请恕本王冒昧,本王可否与刘长史同车共赴朝堂?”

刘敬虽说贵为长史,皇上已经说过将他升丞相了,只待公文到手,便是大洛帝国的堂堂丞相,也算是位极人臣。

但吴王王瓯凭恃皇室血统,属皇家一系,于礼却比刘敬高贵许多。

既然是吴王王瓯开口要求同车上朝,刘敬心中再是不愿,也不好当面拒绝的。

刘敬慢吞吞地挪动着屁股,道:“承蒙吴王不弃,老朽自感荣光万分。吴王,请上车。”

吴王王瓯步履稳健地扶住车扶把,轻盈一跳上了车,朝刘敬歉意地一颌首,与刘敬并坐着。

刘敬抖声吩咐刘和上朝去,管家刘和轻扬马缰,车子一阵后仰,刘敬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。

恰在马动车晃那一刹那,吴王王瓯十分自然地一兜手,从背后撑住刘敬后仰的身体,柔声道:“当心!刘长史。”

刘敬微闭着双眼,慢吞吞地道:“多谢王爷助手!王爷相候,有何好事?”

王瓯“嘿嘿”一笑,附近在刘敬耳边轻声道:“刘长史,我大洛有幸得太子等襄助,实乃千古奇闻,万年盛事。本王欣闻太子北上纳降之神奇幸事,深觉当为太子尽一份绵薄之力。可本王寻来思去,觉得太子新纳几位大英雄眼下最为急需之事,也是我大洛朝能善为之事,更是我大洛朝野可大肆庆贺之事,便是替他们成家了。”

刘敬心思何等缜密,吴王这般一说,他立即意识到吴王王瓯等王爷,为了朝政上赢得帮手,也在打着梅慕琦等人的主意了。

但吴王此番成就美谈的作为,于理于礼均无可指谪。

刘敬心虽警惕,却只能表示赞同吴王的见解,道:“吴王所言甚在理上。彼等早届婚娶年龄,我等实应尽心。敢问吴王,心中可有适宜人选?”

吴王存心在此事上试刘敬一试,便笑嘻嘻地道:“本王虽非大贵,却也是王公贵胄。本王有一小女,年方二八,品行周正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刺绣裁制事事精细。本王有心嫁女得佳婿,刘长史能否帮衬一二?”

刘敬听了微微一笑,心想吴王若想将女儿嫁与贺姆九雄之一,何必特候于道找我相商?况且贺姆九雄深得太子器重,心中自是想着娶皇家之女、太子之妹,哪里看得上你吴王家的女儿!

一念及此,刘敬嘿嘿一笑,道:“果是好事,真乃好事!老朽先祝贺吴王嫁出心爱小女,迎入得意佳婿。”

吴王哈哈大笑起来,收住笑后才道:“刘长史宅心仁厚,树得高德、赢得隆望,实令本王敬之更是心佩!可本王纵是有心嫁女,彼等亦将无意迎娶,奈何?奈何!”

刘敬故意装糊涂,惊讶地问:“吴王乃皇室一脉,贵倾大洛,何出如此自轻之言?”

王瓯心中自是知道,这刘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!

可吴王既然意不在嫁女,自是一笑带过,道:“刘长史,纵是我等虽贵为王爷,但与皇家谪系相比,实逊上千万里去。有驸马爷娶公主王艳先例在彼,我等王爷亦只有望而兴叹的份!本王今特道旁相候刘长史,意在替咱皇上觅得佳婿。还请刘长史于朝堂之上,共襄好事,同保仙媒。刘长史意下如何?”

丞相长史刘敬和吴王王瓯一路有一句没一搭着,及到皇宫前下了车,吴王笑嘻嘻地搀扶着刘敬,一起走进宫门。

走向长阳宫的路上,许多大臣见这一对死冤家生对头,挽手相扶着一起走过来,惊讶得不知该如何跟他们打招呼。

吴王王瓯脸上泛着灿烂的笑容,一路上跟遇见的大臣打着招呼,还时不时地讲句笑话来逗老刘敬开心。

梅慕琦和王乐兄弟俩老早就来到长阳宫门口了,见吴王王瓯搀着丞相刘敬走近来,顿感大惑不解。

虽然很想找刘敬问个明白,但硬于吴王王瓯在侧,两兄弟硬生生忍了下来。

赵珉一夜未归,都呆在太子宫中与梅慕琦等人彻夜商谈着政国大事。

此时,赵珉见太子心痒痒地望着长史刘敬和吴王王瓯,赵珉心里同样很是不明白。

赵珉与太子一对眼,均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
梅慕琦看到吴王王瓯与刘长史手挽手呆在一起,见刘敬双眼皮耷拉着,似没了意识。

而吴王却显得神采奕奕,心中一想,便已猜到,这刘长史定是被吴王王瓯给软挟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