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梅慕琦等人走进太子宫坐定,王郁望着梅慕琦,向祁俊逸等人示意坐下说话。

梅慕琦坐在王郁对面,寻思着道:“父皇,当时儿臣有一事甚觉当可置疑。”

王郁虽然已经猜到梅慕琦有密事想奏,但听他这般说,还是深觉诧异,便皱着眉头问:“何事可疑?”

“父皇,儿臣遇袭,疑因有三。其一,那黑衣杀手何以得知我等受西洛王之邀上那酒楼的?这或许可用跟踪来说,但仍令人生疑;其二,那黑衣人中了慕亚源一刀,被竺栋挑断脚筋后噬毒自杀前,却往儿臣所在酒楼之上投来怨毒一瞥,似乎不是指向我等;其三,当罗天查明杀手噬毒自尽,上楼禀报之时,被吓到的西洛王,在得知杀手已死时,脱口而出‘死得好!’当我追问他时,西洛王言词闪烁,所言似是而非,令儿臣不得不生疑虑。”梅慕琦说道。

王郁听梅慕琦如此道来,亦觉甚是可疑,便问:“依太子推想,当是如何?”

梅慕琦略想一想,道:“自我等从刘长史府中探病出来,于大街上偶遇西洛王来分析,觉得用偶遇并不妥当。西洛王行馆位于平阳北郊,刘长史府位于平阳城南隅,两处相距甚远,西洛王似乎没有出现在刘长史府附近的理由。我等早不遇袭,晚不遇袭,偏偏恰巧在路遇西洛王后,便遇杀手袭击,这又是奇巧了。这巧上加巧之事,机会应属微乎其微。正是这微乎其微的机会,偏偏就出现了,这倒真值得深究了。”

王郁微点着头,轻声道:“这世上许多机巧事,实是人来安排出来的。”

梅慕琦听了王郁这话,心里不由叹服:“父皇真是识见过人,说事直指要点啊!”

想到这,梅慕琦向王郁投去钦佩的目光,道:“父皇好心智!单说巧字,若是一巧,也就罢了。

但巧上再巧,便近乎有人刻意安排的了。联想到那黑衣杀手临死前向酒楼之上投来的那怨毒一瞥,这又是一巧了。父皇亦知,儿臣在朝廷旧无树敌,今未结仇,何来欲置儿臣于死地而后快之人呢?”

王郁肯定地道:“父皇觉得此杀手袭击你们,并非为了私怨私仇,定然另有隐情!”

梅慕琦见王郁一言切中要害,不由赞了一声,分析着道:“父皇真乃圣明之君,洞察秋毫!但凡将死之人,目光怨毒,其内心定然委屈。其怨毒目光投向谁,便是有责恨谁的意思。但儿臣与杀手并无过节,亦不相识,纵是另有隐情,其临死亦只会仇视,未必会用怨毒的目光投向儿臣。据此,可以推定那杀手怨毒的目光并非投向儿臣,而是另有其人。”

王郁凝思片刻,问:“你是指西洛王?”

梅慕琦回忆着道:“其时,儿臣身旁之人唯有西洛王、慕亚源和南浦伟茂。那杀手怨毒的目光若不是投向儿臣,自然更不会是投向慕亚源和南浦伟茂这两位新到平阳来的小将了。这么分析来,那杀手怨毒的目光便只能是投向西洛王了。可那杀手为何会觉得心中委屈,而向西洛王投去那怨毒一瞥呢?这倒令儿臣百思不得其解了。”

一旁坐着的祁俊逸接口道:“皇上,太子,会不会事出那杀手的预料,让他不得不噬毒自尽而怨恨于心呢?”

王郁“哦”了一声,望着祁俊逸道:“你且细说分明。”

祁俊逸皱着眉头想了想,道:“当时,罗天见兄弟罗章和竺栋双斗黑衣杀手未占上风,便从二楼窗口跳下助战。可三人合斗杀手,也未占着明显上风。此时,杀手若是想脱身,自是件容易的事情。而杀手并未脱逃而去,显是其并未将罗空兄弟和竺栋三人放在眼里。然后,慕亚源亦自二楼跳下助战后,战局便起巨大变化。慕亚源的快刀力大势猛,逼得那杀手闪躲腾挪移唯恐不及,而罗氏兄弟和竺栋一时倒闲在一旁了。到罗氏兄弟和竺栋倒地翻滚着攻那杀手的下盘,杀手便全无招架之功了。如此细细分析,杀手显然未料到慕亚源会加入战局,而导致其受伤后不得不噬毒自尽。依此猜忖,杀手心中的委屈便是没料到慕亚源这等武功高强之人会加入战局了。”

王郁欣赏地望着李文道:“嗯,朕觉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。”

听祁俊逸这番分析,梅慕琦恍然大悟道:“哦,父皇,儿臣明白了!那杀手原以为对付他的只有罗家兄弟和竺栋三人,最多再加上个翟启。因其武功高强,方才心无畏惧,未脱战而逃。这从西洛王的侍卫并未加入战阵也可得到佐证。”

王郁惊诧地问:“西洛王所带侍卫,并未助阵罗天他们么?”

梅慕琦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是的,当时西洛王的总管何真和两个侍卫跟着罗天跑上二楼。罗天从二楼跳落街面助战,而西洛王的总管和侍卫却一直呆在二楼西洛王身边,并无任何相助的意思。而西洛王亦未令他们相助。如此说来,西洛王的言行倒有值得起疑之处了。”

王郁表情严肃地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如此说来,西洛王何以不令总管和侍卫助战,确需查明真相!再者,你是朕的太子,既是西洛王相邀你们赴宴,当知应由邀请之人负责太子的安全。西洛王未全力护卫太子周全,便是违旨。明知违旨,亦未令其总管和侍卫助战,则其必是另有居心!”

梅慕琦点着头道:“父皇心思缜密!西洛王宁可违旨亦不肯下令助战,正如父皇所言,其必定另有居心!西洛王的居心为何暂且不说,单从西洛王宁可违旨亦不助战这一点来分析,西洛王绝不仅仅是为了其自身的安危着想,恐亦非其遇袭被吓一时失智所致。若是西洛王早知杀手必至,其不助战或可成立。可细细想来,西洛王若是早知杀手必至,为何还要冒着抗旨的罪名,邀请我们上酒楼呢?”

王郁微微点着头道:“是呀!父皇对此亦感困惑。按理说,西洛王当不至明知会有违旨之罪而偏要相邀你们之举,其却偏偏邀请你们去了酒楼。这是何道理?”

祁俊逸听了呵呵一笑,道:“皇上,西洛王此举,在西洛王看来,必有比违旨更大许多的风险,才会令其宁担违旨之罪而相邀太子去酒楼,并在杀手袭击我们时,未令其总管和侍卫助战。只是,什么会是比违旨之罪更大许多的风险呢?”

王郁心里认为祁俊逸分析得很有道理,便道:“朕深为认祁俊逸此番分析。是啊,什么风险会比抗旨来得更大许多呢?”

祁俊逸将目光投向左鸿阳,问:“二师弟,你说说,如果是你,要什么风险才会令你宁担违旨罪名呢?”

左鸿阳见问,略想一想,便道:“最大便是灭九族之罪了!”

祁俊逸点点头,道:“是的,如果西洛王令其总管和侍卫助战,纵然不胜而令我们身亡,虽算违旨,当不至有灭九族之虞。纵然未令助战,获罪的也只西洛王一人,而不会殃及家人。况且,西洛王还可以用被吓到心智一时丧失为由,来搪塞皇上的追责。”

王郁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若果真如此,在已成事实之下,朕亦未必定要治其死罪。如此说来,西洛王定然与杀手有涉,亦定然早知杀手必至来取太子性命。”

梅慕琦呵呵一笑,望了祁俊逸一眼,对王郁道:“因此,西洛王宁担违旨之名,也不令其总管与侍卫助战,就说得过去了。可大出西洛王意料的是,慕亚源这等好手竟然会离开儿臣加入战阵。这才令得西洛王惊慌失措,深恐其罪恶勾当外泄,因此才会在得知杀手已噬毒自尽时,脱口而出‘死得好!’嗯,这样说来,就能说通西洛王在我们遇袭过程中的表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