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吉丽娜感到一丝令她浑身舒爽的快意,要知道她胜过索尔的次数可不多。

“船长,您想和我说什么?”安吉丽娜期待地问。

上帝,她终于能和船长单独在一起几分钟,而没有索尔的打扰了。

“噢——我是想问你,”马丁内斯浓密的胡子动了动,“怎么样,你对海上生活习惯吗?”

“早就习惯了。”安吉丽娜奇怪地看了看船长。

她在上索尔号之前的记忆是一片雾茫茫的空白,对她而言,索尔号就是整个家乡和世界,根本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。

再说,安吉丽娜喜欢……不,应该说热爱海水的气息,咸咸的潮味令她心旷神怡。

如果她真的是被其他商船运来准备贩卖的奴隶,那么她以前住的地方一定很靠近海。安吉丽娜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为海而生的。

“是吗,那就好。”船长松了口气,右手挠了挠后脑勺,把头发拨得乱七八糟,“安吉丽娜,我从没照顾过女孩子,之前也从没让女人上过船,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。要是你觉得哪里不对劲,或是有哪个船员敢欺负你,你可以直接告诉我,我让他喂鲨鱼。”

安吉丽娜挑了挑眉,船长说这话未免也太迟了点,她都在船上待了二十四个月了。

如果说话的是其他人,安吉丽娜会毫不客气地认为他是脑子出了问题。但如果换成她最为尊敬的马丁内斯船长,那情况完全不同。

“谢谢您,船长。”安吉丽娜感激地道,她的脑子正在飞快地转动着,计算门外的金毛小鬼还有多少秒会闯进来,她可不想浪费和船长在一起的任何一秒钟。

没准索尔正拿耳朵贴着门,使劲想听他们说什么呢!

“船长,我们这一次已经航行十多天了,目的地是哪儿?”安吉丽娜问。

“大西洋最西边的海域,”马丁内斯点起一支雪茄,悠悠地吞吐一口,“以前我们以为太阳沉下去的地方。”

安吉丽娜听不太明白。

马丁内斯的大手覆盖在她头顶,不嫌弃她结块在一起的头发,轻轻拍了拍,缓缓道:“一百多年之前,有个傻乎乎的意大利人在西班牙女王的支持下出海了,试图寻找传说中如同天国一般富硕的中国和印度,结果却凑巧发现另一片陆地,我们就是要去那里——销赃。”

船长的嗓音在说这段话时格外低沉,没等安吉丽娜回过味儿,他又突然大笑,烟灰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抖落,“之前被我们劫了货的英国佬,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离开欧洲海域!就让他们在原地团团转吧!好久没上岸了,我可真想念陆地——差不多了,安吉丽娜,你去把索尔叫回来。”

又是索尔!

安吉丽娜在心里吐了吐舌头,一转身出了门。

没错,索尔号正在逃亡。

马丁内斯船长讨厌英国人,讨厌到不愿意使用英语。他不劫西班牙船只,不劫法国的船只,整天就在英吉利海峡附近晃悠。而且马丁内斯不喜欢打劫普通的商船,却对军舰和皇家货船情有独钟——在其他海盗看来,这样的口味无异于拼命缩短自己的寿命。

上个月索尔号干了很大的一票,夜袭一艘飘着英国皇室旗帜的货船,大获成功,里面载的来自别的大洲的奇珍异宝,多得足以塞满索尔号所有的仓库。

不过,他们也因此引来了英国人的追杀。

索尔竟然没有在船长室附近,也没有从一数到三百,他爬上海盗船的桅杆,把脸贴在骷髅旗上。安吉丽娜费了不少劲才看见他,没好气地喊道:“喂!船长说你可以回去了!”

她没听到回答,这很正常,除了嘲讽以外,索尔对安吉丽娜最常见的态度就是将她看作空气。

能证明索尔·马丁内斯没有突然聋掉的证据就是他从桅杆上滑下来了。

他面无表情地从安吉丽娜身边擦过,故意狠狠地撞她的肩膀。

安吉丽娜不甘示弱,她重重地撞回去。

索尔回头瞪了她一样,却瞧见安吉丽娜已经躺在了甲板上。

“喂,蠢货,你不回去?”索尔干巴巴地问。

安吉丽娜和索尔作为船长的养女和养子,享有住在船长室的权力。要知道这可是海盗船上唯一一个还能算个“房间”的房间,索尔号上大部分的隔间都是仓库。不管箱子、地板还是马桶,只要能躺下人的地方就是海盗的床,睡觉时顺便抓两只老鼠当零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

不过安吉丽娜今晚选择放弃这项令人羡慕的权力。

“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吗?不!”船长不在,她终于能痛快地对索尔翻白眼了,“你还在啰嗦什么?快滚吧!”

索尔从喉咙里发出“哼”的一声,再也没有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