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足饭饱,天色渐老。

贾无欺一人一盏,靠在窗边好不快活。叶藏花虽然对三大剑派的人毫不客气,对他与岳沉檀二人却着实不错。食宿安排的妥妥当当,还给他们留下了驻地的地图,方便他二人四处逛逛。本来贾无欺想拉着岳沉檀饭前先游览一番,见对方一副不感冒的样子,也只好先回房了。

一盏饮尽,朦胧的弯月终于跳上了枝头。

天沉地暗间,一只海东青乘月色而来。通体雪白,只双翅上点点黑色,如泼墨一般。

贾无欺望着渐渐逼近的利爪锐喙,放下手中的酒盏,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。

等他再次踏出房门的时候,明月高悬,虫鸣声将整个后院衬托的愈发安静。他踱到岳沉檀房前,却未见一点灯色,这人实在不够意思,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居然不叫上他。转了转眼珠,他轻轻一跃,跳上了屋顶。

要说这太冲剑宗的屋顶,修的着实不错,瓦片厚重,码的密密实实,不在上面走一遭,实在可惜。几乎要将后院整个屋顶墙头都爬遍,贾无欺终于发现了岳沉檀的身影。

也不知他是怎么一个人上到屋顶的。

他依旧坐在那辆古朴的轮椅上,沉浸在迷蒙的夜色中,略显宽大的衣袖在夜风中翻飞着。望着他的背影,贾无欺感到了一阵深沉的岑寂清寥。

飞檐之上,贾无欺长身而立,迟迟未迈出下一步。

然而,一阵若有若无的酒香,却勾得他不得不循着酒香而去。等他收住脚步时,已不期然来到了岳沉檀身边。

“好你个岳沉檀,居然喝酒!”贾无欺看清岳沉檀脚边的酒坛,笑嘻嘻蹲下,凑过去闻道:“你这和尚不老实,让我看看,是什么样的酒让少林高足破了戒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气,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,让人清醒,又令人沉醉。

“并未破戒。”岳沉檀看他一眼,也不多说什么,自顾自将杯中酒轻抿一口。宽大的袖口滑落,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,月光下,青色的血管在他肌肤下绵延着,清晰可见。

“没破戒?”贾无欺一屁股坐在酒坛边,抬头望向岳沉檀,“难不成天玄大师的弟子都是酒肉和尚?”

岳沉檀看了他一眼,面色平静道:“我持三昧耶戒。”

“那是什么?”贾无欺找不到多余的酒盏,很不客气的端起酒坛就来了一大口,“可以吃肉喝酒的戒律?”

岳沉檀兀自喝着酒,没再搭理他。

两人静静喝了一阵酒,谁都没有说话,此时此刻,沉静才是最好的下酒菜。贾无欺酒至半酣,强忍住再来一口的冲动,恋恋不舍的放下酒坛道:“虽然你是个和尚,对酒的品位倒是不错。”说罢,他双手撑头,躺在了屋顶上,“我已许久没喝过这样好的般若酒了。”

岳沉檀听他这么说,眼中划过一丝意外:“你能尝出来,也不一般。”

“般若酒冷冷,饮多人易醒——”贾无欺跷着脚,拍着瓦片,击节而歌,“——不独祭天庙,亦应邀客星。”唱至最后一句,酒气翻腾而上,他已满脸通红。

“你醉了。”岳沉檀语气平平道。

“还可再战。”贾无欺拉长音调道,“只要岳兄别借机做点什么才好。”

望着他亮晶晶的双眼,岳沉檀只说了一个字:“哦?”

“我知道岳兄定有很多疑问。”贾无欺懒洋洋的靠在瓦片上,“既然我喝了岳兄的酒,岳兄想问的只管问,就当是酒钱吧。只是嘛……”他狡黠一笑,让他平平的五官生动了许多。

“你想说,酒后之言,当不得真。”岳沉檀又饮一盏,眼中却一派清明,好像真的越喝越清醒一般。

“岳兄高见!”贾无欺哈哈笑道,只差鼓掌了。

“无妨。”岳沉檀波澜不惊道,“我问我的,贾兄随意。”

“怪和尚……”贾无欺喃喃一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