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镇街上,正当人们以外有了突破口的时候,事儿又急转直下,发生了180°的变化。因为,这事儿谁来查?魏政委如今是监狱局的局长,他要查这宗案子,可以称作是大动干戈了。而假使让辜政委去查这宗案子的话,那辜政委这把老骨头,说什么也不合适。

也许再过一年,也许一年都不到,辜政委都须退休了。这俩人都算是一把年纪,打算去翻案,还得走访,怎么合适?如今,他们遇上了重重阻碍,唯有像年轻时参军那会儿点烟消愁。可烟雾是愈来愈弥漫到空气里边,却没有消除一点儿惆怅。

他们不说话,但无声胜有声。三顺、张毛财二人,在车子里边儿同样是一言不发。这几人的年纪加起来,都能凑成俩世纪了。不过这会儿,三顺瞅着辜政委和魏政委二人,似乎他懂得读心术,于是,他颤颤巍巍地说出了一句话—

三顺说:“你们知道,我何以记得那么久吗?自从老张来找我之后,他知道我是当场唯一在的。”魏政委说:“你说。”三顺的喉咙有点儿哽咽,“因为,当初在那起特大抢劫案中,我的母亲死了。”这会儿,人们没有说话,因为当时子弹犹如雨点一样,打得血肉横飞。

魏政委说:“你继续说。”三顺吸了吸鼻涕,终于停止了啜泣,道:“其实,我的媳妇,就是铜锣村里边儿的人。我知道,这起案子,绝对没有那么简单。所以我就保留这个想法,我希望终有一日,有人能翻!”

魏政委听着,似乎心里边儿涌起一阵暖流,他说:“你意思是?”三顺说:“我是自个儿一个人在城里边打工,我媳妇跟我俩孩子还在村里面呢。我告诉你们吧魏政委,我知道你们是好人,你们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服务的,这个恩,我感谢党。可是—

三顺说:“我恨那批贪官!我恨那批剥削老百姓的官!就像秦始皇建的阿房宫,里边儿的金真白银、大美女就跟垃圾痰水一样在地上肆意堆放,但是百姓苦!现在时代不一样了,我开始发觉,政府真的可以依靠!”他一边儿说,眼泪一边哗啦啦的流。

魏政委也有点儿把持不住,道:“你可以说重点吗?”三顺说:“我媳妇,跟朱立宗,是老乡。我怀疑,他真的知道,关于那笔赃款的事儿。说不定,可以帮你们个忙,也不辜负你们翻案的一片苦心了。”说完,魏政委和辜政委恶人,眼前像瞅见了一条闪电一样,这意味着—

他们,又得安排了另外一条针眼。他们已经有了一条针眼了,即是张毛财。可如今,三顺却又自告奋勇,成了他们的针眼。这件事儿,年代久远,也许牵涉的利益,太多。该怎么破呢?万一三顺因此而受到伤害,那魏政委他们,又该怎么办呢?

可是不答应,还有别的法子吗?!没了。真的没了。魏政委说:“你可要想清楚,好吗?这不是儿戏。你年纪也大了,上有老,下有小的。”三顺说:“我决定了,这是我的理想。咱们随时联络,好吗?”魏政委说:“没问题,谢谢你了!等等。”

话音刚落,魏政委从口袋里边儿掏出了一个智能手机,然后递给了三顺。这个智能手机,是黑莓。以防万一,三顺的手机,可能已经不安全。在这种特殊情况,魏政委已经不在乎钱不钱的问题了,而是正如三顺所说的,为人民服务。

魏政委说:“保重。”说完,三顺接过了手机,在镇街上下了车。魏政委瞅着他离去的背影,心里边儿也不怎么是滋味。过了片刻,车子重新返回市里边的后,张毛财同样在十四中的门口下了车。只有他们俩,看起来已经是残花败柳,可他们在实现人生最后的价值。

辜政委问:“你有想过有这么一天吗?老魏。”魏政委说:“不敢想啊。”辜政委笑着说:“在我们小时候吧,大人们总是宣传‘阶级敌人’、‘革命无罪’,是对是错,都过去了。可如今,不是很相似吗?我们还是在破案吗?反腐、打黑,其实就是革命了,不是吗?”

魏政委说:“我这么和你说吧,在我小时候,十五六七的时候,我最盼望的是发生战争。然后我成为英雄,可如今,就跟电视上唱的那样,守业更比创业难。我和你,都打过越南鬼子,杀过敌人。现在的小警察,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气派。横不下心,抓不着贼。”

辜政委说:“是呀,还有一个老邓呢。只是他最近神神乎乎的,也不知道怎么样了。”魏政委说:“我现在老了,唯一的企盼,就是死者能沉冤得雪。我面对坏人们,已经好多年了。我想歇歇,抓住这群最坏的人。”

说完,二人坐着汽车,各回各家。他们告别的时候,背影还是非常唏嘘。一眨眼,都过了五十光景。可地上的垃圾不扫,头上的白头发再多,也没有用。因为垃圾,总是要清理的。而且永远都在。

目光,投向粮食局的安全屋。这会儿,薯条哥万分兴奋,在饮下了快第十五灌啤酒,第五包红塔山的时候,他终于对着发光的屏幕,推理出了事情的原委。薯条哥说:“我就不相信,没了卫民,咱们真的破不了案子!这会儿,咱们不是有了眉目嘛!哈。”

薯条哥与卫民相处久了,少说都有三四年。现在薯条哥是彻底学精了,大胆假设,小心求证。经过一脸几日的排查,薯条哥终于发现了一些结论。这些结论是尤为重要的。在死者死后的四十八小时里边儿,原来警察已经找到了一只高跟鞋,在河畔的旁边。

兴叔后来把高跟鞋套入了死者的脚上后,高跟鞋与死者足部的磨损痕迹,是非常相似的。这意味着,原来这双高跟鞋,是死者生前经常穿的一对。而高跟鞋,他没有完全掉入水中,而是在附近的草丛中被搜捕到。一连几日下来,陈铭坚连续接到了三起扫黄行动的任务。

他给了薯条哥一个信息,那就是:陈铭坚在扫黄行动中,发觉许多“小姐”穿的高跟鞋,与死者穿的高跟鞋,是同一个款式。这意味着,他们的老板,曾经批发过一批高跟鞋,让她们集体穿。这有可能是一个组织的暗号,也有可能是为了省下钱,因为高跟鞋比较廉价。

更重要的一点在于,陈铭坚在扫黄行动中,发觉最近的“小姐”,都是比较不太对劲的一类。她们被陈铭坚抓捕后,陈铭坚甚至觉得用“抓捕”这个词,都不恰当,更像是解救更恰当些。因为这群”小姐”们,身上全是各种各样的伤疤。让陈铭坚更觉得标新立异的在于—

有的“小姐”被抓捕后,耳膜居然已经被穿破,有的“小姐”下边已经撕裂开来。这意味着已经不仅仅是嫖娼罪那么简单了。可能还涉及到故意伤人罪。而“小姐”们被打,就算是深究到侵犯人权,都是不为过的。陈铭坚纳闷儿,怎会有这种服务?专门招打?决计也不至于那么傻。

陈铭坚逐渐往下调查,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的原因。这群”小姐”们,都有大大小小的毒瘾,或者有的是欠下债务的。所以他们必须要卖身偿还。这个服务,到底是怎么样的?现在陈铭坚还没有盘查出来,但很多“小姐”,都已经被送到了医院里边进行治疗。

薯条哥又开了一罐啤酒,道: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陈铭坚躺在沙发上,他也是一天一夜没有休息,还在工作着。道:“没办法,这样一来,也是治标不治本。我查了三起,大约抓了十五人这样。可是十五人我觉得这个数字还是太少了。”

薯条哥说:“你该不会,还想玩卧底吧?现在卫民已经被你弄得是不死不活了,哈哈哈。”陈铭坚说:“别瞎说。怎么叫‘弄’?卫民跟我们警察是打成一片的。而且卫民是有特权的人,他是真有水平,跟你差不多,只不过你运气比人家好点,混了个国家公务员。”

薯条哥扑哧一笑,差点儿把薯片喷出来,道:“这个嘛?我才高八斗,饱经沧桑,如今正在电脑桌前挑灯奋战,为人民的治安和国家的未来做贡献呢!”陈铭坚半睡半醒地说:“你是不嫌你的蛋还没扯够远?其实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,我觉得这次我真的要安排针眼了。”

薯条哥问:“针眼?”陈铭坚说:“我在一些嫖客里边儿,问出了一些线索。有几个嫖客,是‘麒麟帮’里边儿的人。我怀疑这起案子,有可能涉黑,不仅仅是涉黄那么简单。”薯条哥说:“我×,这事儿太戏剧化了。”陈铭坚说:“不然呢?”

薯条哥问:“你该不会,想找我去吧?我牺牲色相没关系,可万一我为国捐躯,精尽人亡,这会儿就麻烦了。”陈铭坚说:“别鸡×扯淡,我决定了,找你弟弟去。刘叶航。别的我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了。我们警局里边儿的人,都不太合适。”

“...”薯条哥一言不发,过了许久,才提出问题。“你想让我弟弟干嘛?”陈铭坚说:“我也不好说。不过在明年年初,辜政委退到二线后,警察局局长的人选应该出来了。我怀疑是单伟峰,或者程东吉当。至于你弟弟,我觉得,只有让他当马夫,才比较合衬了。”

“噗—”的一声,薯条哥喷出了一口啤酒,把茶几弄得脏兮兮一片儿。他两眼发红,大叫道:“马夫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