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于公也好,出于私也好。这蒋天武的骨灰,何旭总得领回来了吧?过了约莫一周,殡仪馆那头的手尾,快处理好了。甭管怎么讲,入土为安,这是变更不了的。何旭特地往殡仪馆那儿去了一趟。为了消灾么,何旭现儿开始怕牛鬼蛇神了,他特意花了两万块买了一青花瓷。

青花瓷里头,装的全是蒋天武的骨灰。何旭这次去,很低调,没给新闻捕捉到。现儿何旭成了名人,成了大商人,出席活动都多了去了。现儿冒着蒙蒙春雨,何旭好不容易才抽出了空儿,自个儿开着小车往殡仪馆那儿去。下了车门,入了门,他开始朝蒋天武的骨灰去了。

何旭先头没去过这种地儿,头一次去,跟去医院的感觉差不多。但走进去,觉得这儿有点阴森,因为这南方的潮湿,是渗透到每一条缝子里的,是门窗隔不了的。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问他,这手续办好了吗?何旭说办好了,我已经买了墓地,暂时存放这儿,尾七时候下葬。

殡仪馆的领导拿出了一本簿子,让何旭签字。何旭签下了自个儿的名字,因为这事儿是他来办的,前前后后都跟他有联系。当他签下自个儿名的时候,看着这簿子上的名单,不禁一缩,面如土色,这钢笔差点儿摔到了地上碎了。这名单上还有一名字儿,显眼得很呢!是谁?

佟世云呀!原来市里的这家殡仪馆,是有时间报告的么,谁哪天死,死什么时候,是有排序的。天呐,原来蒋天武的死,是在佟世云之后的一个礼拜罢了,隔着好近。这俩死在自个儿手上的,挨着却不到一厘米。何旭好不容易签字,这钢笔才总算放下了手,他松了口气。

这青花瓷套上的骨灰,何旭是不准直接拿着的,因为这儿的机构不允许。何旭瞅着,两只眼睛成了放大镜,慢慢慢慢把这青花瓷放大。其实说是青花瓷,人们瞅着跟别的骨灰盒没什么区别,只不过成了陶瓷料,但何旭的眼里,却不是这样的。他开始变得扭扭捏捏,黏糊了。

他想,天,这蒋天武死那会儿,是两眼睁大,高高壮壮的么。现儿就跟一筒餐巾纸一般,这么大的人,死了以后,浓缩在了那儿。这人命,说值钱,很值钱,说不值钱,就不值钱了么。何旭越看,头皮越发麻,他脑海里在不断放大着,化妆师给他化妆、焚化、收集的样。

自个儿死那会儿,也是这副光景么?他想着,这西装又得湿了。最近怎么老湿,这么不争气?!不对。何旭应该是桀骜不驯的,不应该是汤汤水水的。他恐惧了,之前在卫民脸前屙尿的气势,已经无存了。现儿何旭的头脑有点儿懵,想要呕吐,又想拉肚子,他立马跑出去。

啊!这儿是郊区么,所以道路两旁没人打理,全是杂草丛生。何旭就蹲在那儿,把胃里的稀里吧啦全都给喷了出来,还带着酸水儿。他想,不成,真不成!再懦弱下去,要死了,还不是死在对头手里!何旭知道,这蒋云回来,肯定是在乎他儿子的命,包括蒋家的位子么!

既然这样,那我何旭何不如再搅个天翻地覆去?!对,就这么办!想完,何旭好像把恐惧给呕了出来,虽然这喉咙火辣辣地难受,加上这阴雨天他感冒了。但何旭现儿很爽,他打电话是打给黎希杰的。他对黎希杰说:你知道吗?蒋云回来了。黎希杰说:何止黎希杰回来?

何旭说:你这什么意思?何止?他回来还不够呛?黎希杰说:何旭,你太嫩了。我告你,你再这么搞下去,你要么成袁世凯,要么成洪秀全。你太不懂道理了,我还是建议你,多去看看历史吧!反正现在咱俩是两头不靠岸。你还真大胆,把蒋天武给杀死了,我真没想到!

何旭呆了,他说:这女人×你可以乱舔乱吃,但这×话你可不能乱说你明白吗?黎希杰说:这我不知道了,我只知道他死了你就上了位,你也可以说是街头斗殴,呵!斗吧!现儿我爽,你野心忒大了,你想要整个帮,我就想要整块地。咱们可以出来谈谈,合作不还没完嘛?!

何旭说:成。你牛!这天下来,何旭回去了,他没有回酒店,也没有回建筑公司,倒是回了家。他回了家才发觉,这家忒冷清了!快两百多平米,请仆人弄得一干二净,却空无一人呐!想着,何旭唯有发牢骚,他明明搞黄赌毒么,现儿却没有个女人相伴,这讽刺太大了吧?

甭管了,何旭打开电脑一看,他脸色一黑,天神,他之前办的网站,客流量大到不行,可今儿他的网站全给封了。何旭的手下,有几家工作室,专门是给何旭搞黄网的,但现儿他们都自身难保了。那何旭的旧业,是彻底快没了。他现在立马飞奔回他的江南区,他想不妙了。

坐了小皇帝的何旭,现在成了无头苍蝇。别说民心,就连自个儿的小弟被干了,他还没有觉察。反倒是成了土匪倭寇的卫民,现在顺风顺水。现在的卫民,成了一件壮举。他接到一电话,这电话是陈铭坚打给他的,卫民听到电话后,有点儿惊了,他开了车,独自去一地儿。

这处地儿,说是农村没人反对,说不是也不是,就一破镇子的街上,在那儿是一家废弃的牛奶厂。卫民进去后,一股腥重味儿扑鼻而来,他吓了一跳,天神,这酸奶水的味儿太重了吧?果然何旭只能搞阴的!太光明的地儿,不适合他!他只能赚蝇头小利就对了!天杀的。

卫民翻搅了很多处地儿,始终没撬到他想要的东西。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在哪儿呢?!急死人啦!卫民往地下室一走,这儿锁上了大闸门,他颤巍巍地从手上拿出了一把钥匙扣,咔嚓咔嚓几下,卫民把这铺满灰尘的锁给解开了,下头又是一股腥重味儿,差点让卫民吐了酸水。

卫民走路像走瞎路一样,这儿黑得很,连一盏电灯都没有。其实先前是有电灯管的,可无奈,拍了几下都没亮。卫民只好往下走去,走到了最底层,他吓了一跳,这儿之前是饲养奶牛的地儿呀!再往前走,就成了村子了!卫民左顾右盼,该是这里没错了吧?他继续走去。

眼前,是一扇木门,上面加了三把锁,卫民看着木料,已经松软了。上边儿还注了很多白蚁,快把这扇木门给腐蚀完了。卫民想都没想,往这扇木门踹了一脚,天神,他想对了!真在这儿!只见眼前,跟古代的监狱,没太大差别,一堆稻草,一大袋零食,还有,两个人。

这俩人,他们已经许久没有更换衣服,嘴里还在咬着两块绿豆饼。其中一人,是年过三十的妇女,她赤脚,穿着秋装,正堆在稻草那儿瑟瑟发抖。另外一个,无非五六岁,同样是浑身发臭,然后正喝着矿泉水。卫民仔细一看,这儿的确有四五瓶矿泉水,但都被他们喝光了。

正是他们,卫民拿出手机,这儿还有信号,因为外头有电线杆,这儿都通电了,不算太偏僻。拨通了电话,卫民对陈铭坚说:找到了,失踪家属。你真厉害,居然能查到这儿。陈铭坚说:你得感谢薯条哥么,当然,还有线人。他们情况咋样了?卫民说:不太好,眼水不够。

说罢,这对父母似乎有点儿萎靡不振,但看到卫民,又有点儿担惊受怕,活像患了狂犬病一样怕光怕生,卫民说:别怕,我是来解救你的。妇人一听,哇的一声,哭了起来,然后这裤子又湿了一大片。这可能是吓的,也有可能是兴奋的。孩子也是,母亲一哭,他也哭了。

卫民心想,何旭牛,忒牛了。其实卫民先头一直在纳闷,怎么何旭这么厉害呢?他能在神不知,鬼不觉的时候,往自个儿家对面开了一家酒吧。这块地不是他的吧?之前都没听说过这人,但他就办下来了,兵贵神速,比早泄都快。原来,这事儿是有头有尾的,那是怎样的?

其实呀,那块地,本来是一家发廊。这发廊老板么,跟何旭要好,何旭说想要同他一块儿起一家酒吧,然后三七开,四六开这样赚钱。何旭占大的,因为他不缺钱,缺的是名气。然后呢,老板心知肚明,这何旭干嘛的?一目了然啊!给他做,要么是祸害,要么成了亏损!

老板走得直,心眼正,没搭理何旭。但何旭脸厚,心黑,想都没想,就派了几名弟兄绑了这老板的老婆儿子,然后搞了失踪。老板疯了,他四十岁,一辈子就一儿子,一老婆,何况他又结扎了。何旭要干嘛,他清楚得很,然后这块地,名是老板的,可这实,就成了何旭的。

纵然何旭有万般能耐,但这人心是肉长的吧?这肉,是会疼的吧?陈铭坚想都没想,又撬到了何旭的一个心腹。他找到人后,对他说了一句话,日你娘×。心腹说:你娘×你骂我?!你知道我是谁吗?!然后俩人打了起来,陈铭坚这拳头带茧子的,脚底全是茧子,非常硬。

但这混混,却是骨瘦如柴的。你可以说是屈打成招,也可以说是胜之不武。但是陈铭坚,把这事儿给问了出来,就这么简单,毫发无损。但陈铭坚没想到,自个儿打了一架后,还有一场更大的架子,陈铭坚却捕捉不到。是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