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民看着这一幕,心里跟地震一样,好不容易消退了,还有着缓缓的余震。最后,何旭死了以后,消防队从不远处,跟给卫民他们洗澡一般,哗啦啦的水枪便往这处地儿喷射。火灭了,但这仨却疯了。他们一边哈哈大笑,一边儿在那嚷嚷一些人们听不懂的话语,像一疯子。

警察一来,他们便停住了狂笑,而是疯癫地躺在地上,捂着肚子,在那儿哭,甭管警察怎么生拉硬拽,他们都不怎么起来,直到警察拷上了手铐,他们一起身,跟当初阿珂一般,屎橛子跟尿水一下子便从裤脚那儿给泄了下来,留了一地。最后,忍着羞愧,带着一股疯劲儿。

他们入了警车,在那之前,他们是面无表情的。龚春秋这时走上前来,拍拍卫民肩膀,道:这就是世道呐,码完了架,天气都变好了。卫民原本不知情,但是朝天一看,确实,哗啦啦的雨水,没了。但这地,却愈来愈黏糊,走一步,跟踩了牛粪一般,卫民道:是吧,我没想过。

龚春秋道:你没想过啥?卫民道:我以为何旭会死我手上,连入狱,死刑的事儿我都想好了。我原本想,如果这回,我能杀了何旭的话,这辈子我入狱都值了。可是我没想到啊,杀死何旭的竟然是他们仨,我当时便有预感,何旭不会死在我手上,这是为什么我也道不出来。

龚春秋道:你知道,他们为什么会杀死何旭吗?卫民道:是你们跟他说了什么吧?龚春秋道:出来混,甭管你是牛×还是傻×,你若纹了身,拜了天地,烧了黄纸,就有三大忌了。勾二嫂,捅背脊,卖兄弟,利字当头,这些都是大忌,可人们偏偏就这么做,世世代代都是。

卫民道:还有这么正式的吗?现儿人们不都这样吗?龚春秋叹了口气,同样地,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包万宝路来,递给了卫民一根。龚春秋道:若是往上去揪,咱们这帮会,揪到晚清都不迟,你知道为什么江湖原本叫江湖吗?而不叫水湖,也不叫池塘,偏偏,就叫江湖呢?

卫民道:不知道,谁起的?龚春秋抽了一根烟,入肺来。龚春秋道:清朝那会儿,应该是乾隆帝那时候,搞水运。朝廷,没那么多功夫,去管,但是这海运,也是很重要的,中国那么多条河,如果一通了,那就是钱,谁都需要。然后皇帝同地方官府说,成立民间漕运队吧!

这么一来,漕运队也就来了,各种各样的,跟镖局一样。漕运队一出来,什么样的旗号都有,然后呢,流氓混混也有了。多像现在呐,工地上,搞建筑的,除了请村民,就只有请流氓混混干临时工。后来洋人轰了几枚炮弹过来,清朝皇帝挡不住了,漕运队,就快成黑帮了。

卫民道:然后呢?龚春秋吸了一口烟,然后就做生意吧,总得活下去。搞什么呢?当时开妓寨,贩大烟,开赌局,什么都有。后来成了地下皇帝,久了,有时候找个人,办件事,比官府都快。最后,官府管刑法,这群漕运队,后来成了黑帮,就管地下秩序,其实,都一样。

卫民道:一样吗?龚春秋道:你知道,刚刚赶走日本那会儿,蒋介石去上海饭店那儿吃饭,谁都不待见,不给好脸色。可是有一人进来了,他脸白白,驼背,站不稳,有人搀扶,蒋介石却扶着他,坐了下来,还递烟。这人是我祖师爷,杜月笙。这就是江湖,从漕运队,到黑帮。

卫民道:祖师爷,恁有本事?龚春秋道:有啊,他还建了公馆,铺了一大堆规矩,跟孔老二那般,搞什么忠、孝、仁、礼、义。这儒家能活到今儿,孔老二命硬,靠的就是规矩。谁坏了规矩,那就得死。这仨,刚刚,我跟他们说,你们想蹲赤柱,还是受家法,你自己选吧!

卫民道:继而,他们就杀人了?龚春秋道:你要知道,有时候爹娘打你,比外人还要疼。可是爹娘不会害你,外人会害你。你要是帮外人,害了自己人。那喊爹喊娘,都没有用。卫民道:你真的会给他们上家法吗?龚春秋道:会的。卫民道:那算不算,你教唆杀人呢?

龚春秋道:其实我早该死了。但是我想,这应该不算。因为历来黑帮,包括现在,不叫黑帮,叫黑社会,没什么法律可言,所以弟兄们,就跟无头苍蝇一样,叫做什么做什么,要乱起来,比什么都乱。卫民道:我明了。对了,我得回去一趟。今儿,我有事,我想好好睡睡。

龚春秋道:卫民呐,你走吧。卫民道:嗯。卫民开着车,身旁坐着阿珂。阿珂问了卫民一问题,在那之前,他似乎有点儿胆怯,想说什么却嘴唇紧闭。卫民道:你想说啥呢?阿珂道:我想问你一事儿,就是这仨死了以后,我说黎希杰啊,他进去蹲了大狱,以后出不来了吧?

卫民道:我不知道,如果判定他是精神病的话,兴许会去治疗,治疗了以后没事儿就出来吧。精神病杀人,貌似不算犯罪,但是要改造。阿珂道:咹?!好吧。卫民道:你惦记啥呢?阿珂道:没,我就想知道,他走了以后,他那处的地盘,谁来接管呢。卫民道:你想接管?

阿珂道:想啊,怎不想?恁大一块地!整条街,全是我的!收屋租的钱,比我干女人射出来的精水还多咧!卫民道:哟,恁贪?不过你想要那边,也是理所当然,你立功了,对吧?阿珂道:对啊,我肯定有功啊,忠心耿耿!卫民道:成,那块地,归你吧。我现儿是决策人。

阿珂道:你恁牛×?谁给你这权力的?卫民道:呵,反正没人要。但我告你,你要独裁,那也没法。文程和阿德你得养他们呢,他们可是好人。阿珂道:当然!若是不养,我还是人么?!我就比何旭还混蛋咧!卫民道:何旭是个人才啊,但是他要造反了,所以就给死了。

话毕,阿珂挺兴奋。这意味着,原本黎希杰所在的地儿,上头的营业证,全是阿珂的名字了。除了营业证,包括房产证,银行卡这些,兴许全都归阿珂,也说不准。阿德和文程进去,顶多四三三分成,阿珂占四成,他们俩以外,至大的有钱人,正是阿珂了。阿珂兴奋的很。

他躺在一处屋子内,这屋子是他的了。这床,软绵绵的,他在上头,吧唧亲吻着银行卡和信用卡,而阿珂的口袋里,还有一串钥匙。他出了门,又开门进去,之后又出来,这种感觉,对他而言太爽了。他现在是什么位置?是大人物了,人们见他,是要跟黎希杰般哈腰点头呢!

他拿着那串钥匙,来到了先前黎希杰带他所去的洗浴中心。那儿很大,很宽,停车场那儿摆放着一辆红色的宝马越野车。他见到越野车后,笑了,这种笑,很自然,是真情流露。之前对他们的崇拜呀,现在全成了自个儿的囊中之物啦,黎希杰先前,还想巴结自个儿呢!可现在?!

我才是这儿的主人!阿珂心念道。他从口袋里取出了钥匙,朝上头的一个装饰,即一女人的塑料屁股戳了一下,嘀嘀两声,车子可以启动了。他把锁匙给戳进了锁匙孔,上了车,启动,嘟嘟的声音,朝他两耳那儿响起。他要开往郊区,体验下,做一回山老大的感觉,阿珂!

终于,成了王。而另外一边,人各有人的惦记。常浩清花了快三天三夜,整理了一大堆资料出来,这堆资料,是他一直通过小四儿,默默关注着凌卫东的一举一动,所整理出来的。他把这堆资料,整理好了以后,打了一张报告。他递交给了卢宏志后,卢宏志倒是十分满意。

卢宏志道:很好,我们需要的,就是这些。这些,有可能,会成为,呈堂证供。常浩清递交了以后,另外又递交了一份申请表。这张申请表,让卢宏志大跌眼镜。作为上司,他有点儿恼怒,他对常浩清说:你要申请调回公安局?!你知不知道,当初提拔上来,是花了多少心思?!

常浩清道:我明白。卢宏志道:你明白?!你明白什么呢?!你现儿,可是监狱局的领导了,少说。你现在虽然还不是一把手,可是监狱局是什么地儿?这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。常浩清道:这个,我倒是无所谓,我想回去。卢宏志道:你回去,你回去干什么?

常浩清道:我想抓到凌卫东。卢宏志冷笑道:你要抓凌卫东?!我告你,全市那么多警察,每个月领工资,他们不是吃风屙屁的吧?你以为他们全是弱智儿,就你忧国忧民?!常浩清料不到,这卢宏志,竟这般激动!难不成,这卢宏志,自个儿领导,还有弦外之音么?!

卢宏志道:你也,别怪我生气,小常。我知道,你立功心切,抓贼么,也是靠你们这群人。我理解你的心情。可是我,作为主任啊,我要告你一道理,抓贼有警察,而我们呢,是要改造犯人,做我们该做的事儿。若是抓了贼,犯人没改造成功,放出去,不同样是危害社会?

常浩清道:主任。卢宏志没给他插嘴,直接说道:小常,你的工作质量,其实我是很欣赏的。这跟你的警察出身,也有很大的关系。论武功,还有工作水平,你也是数一数二的,这份报告,就是最好的证明,你很用心。但是我劝诫你,自个儿在什么位置,你得清楚,明白?

常浩清叹了口气,唯有点头。但卢宏志,却说了别的话。小常,现儿咱们监狱局,出了恁大的事儿,我知道你跟公安局的关系好。但是我希望,你还是,先别,跟他们透露。我们监狱局的事儿,有我们自个儿的解决法子,你明白吗?小常。常浩清,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