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要打一衍,那便真的要打一衍一顿,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!

不过这次不必要乔装打扮,也不必半夜摸黑行动,是武旦叫了魏老宦大大方方地请了一衍过来。

一衍一直都知道武旦恨他入骨,时时恨不得要他的小命,但一衍从不怕武旦,至少现在是不少的。有道是“光脚的不怕穿鞋的”,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豁得出去。一衍很清楚地知道,现在的武旦有太多的放不下和不肯放了。相反,若是他在皇帝耳边吹几句闲风,武旦大好的前程肯定会变得风雨飘摇。一衍现在唯一的顾及就是李成秀,在李成秀的手中有他致命的把柄。但,李成秀又想用他!

所以,一衍是有本钱在武旦面前耀武扬威猖狂的。

但事实是,一般的情况下一衍是不会去武旦面前晃悠的,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刻意避着武旦。

而武旦,整天喊着嚷着的要杀尽宫中所有道士,但真正遭遇上他还是不大敢惹一衍的。在必要的时候,武旦还需要对一衍表示出尊敬。

这便是平衡,一生一克,武旦恨一衍,却也忌惮一衍,一衍可以把武旦踩在脚下,但武旦却又是他所需要的。

所以,当魏老宦奉武旦之命前去相请时,一衍便欣然赴约了。

因为今天是有事的时候,并且还是有大事!——武旦想要揍一衍顿泄愤,一衍有重要情况给东宫通风报。

不过很显然,双方此刻的心情和愿望是截然相反的,一个是泄恨,一个是想通了来递投名状。

虽是如此,魏老宦去相请一衍,自然不会大模大样地到一衍面前一站,指了一衍趾高气扬地说:“喂,那个谁,跟咱家去东宫吧,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等着揍你一顿呢!”

而一衍也绝不会像一战投降的狗汉奸一样,一见魏老宦就点头哈腰说:“腰西,公公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,我这里有情况大大的要跟太子殿下禀报呢!”

魏老宦恭恭敬敬地一口一个“国师”,一口一个的“仙长”地说了一大堆的奉承话,非常高艺术性地将武旦表示他“浪子回头了,求原谅,求合作”的美好愿望展现在了一衍的面前。而一衍,也摆着一副“成功驯兽师”的宽宏和大度欣然赴约。

于外人看来,不过是武旦让皇帝“单飞”的决定给吓着了,这才想起来要结交一衍这位皇帝面前的大红人,其实就连一衍也是这么认为的。但是很显然他们都想错了,一衍很快就会知道这一点,不过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。——这事儿他没法和别人分享,李成秀和武旦也没法和别人炫耀。

平时嚷嚷是一回事,但动真格的……还是得低调一些的。虽然武旦打道士已是平常事,但真正的第一次真打一衍还是第一回。

最近翠屏阁的使用率有些高,只因为皇帝搬去了大明宫躲清静,朝臣官员便去大明宫比较多了,来往东宫都是走凤凰门,翠屏阁又临近凤凰门。

一衍今天就是从凤凰门来的东宫,又是进的翠屏阁。这会儿,他正蹲在翠屏阁的一间小暗房里抹着泪儿呢!

“你们这是干嘛啊?不是说好的讲和了么?”一衍鼻青脸肿呲牙咧嘴的模样,再配上那双幽愤的眼神,活脱脱一个被“攻”抛弃了的老受受。

“打的就是你这个无耻小人!”听得一衍的话武旦刚熄下去了些的火腾的又冒了起来,抬腿又是一脚踹在一衍的脸上,怒骂道:“讲和你还在父皇面前进谗言?”

一衍的脑袋给武旦踹得差点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,跌倒在了地上,捂着脸一衍哭道:“谁进谗言了谁他娘的王八蛋进谗言了!”

听得这话武旦又要开打,李成秀一把将他拉住,问一衍:“你没有进谗言皇上把我们甩开独自北上是怎么回事?”

一衍委屈得不行,哭嚷道:“不利你们就是我进的谗言了?你们还讲不讲理啊?我干什么要这么做啊?”

“那只有你自己才知道。”武旦指了一衍怒道。

“他娘的王八蛋干的!”一衍怒骂,指天指地发誓:“要我做的断子绝孙!”

“你丫的这誓发得也太没有诚意了吧?”李成秀无语道:“你有子孙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一衍摇头,但又说:“不过以后会有的!”

李成秀满头黑线:“你不是道士吗?”

“是啊!”一衍一抹鼻血,傲然道:“本道爷修的是天师道!”

原来是天师道的,那是可以娶妻生子的!但是,这老家伙还生得出儿子来吗?好像他现在还没个老婆呢!

不行,不行,快收八卦之心,现在是在办正事。

李成秀使劲地甩甩头,将思绪拉回到正经事上来,问一衍:“真不是你给皇上进的谗言?那那个‘双龙犯魁煞’是怎么回事?”

“真不是我。”一衍崭钉截铁道:“对我又没有好处,我干嘛做这样的事嘛?”

“有没有好处你自己清楚。”武旦又说这句话。

“对我他娘的有屁的好处!”也不知道武旦的这话刺动了一衍的哪根神劲,一衍抓狂了,竟是出口成脏,又气又怒地道:“对我有好处,皇上出事了第一个死的人就是我,我还有好处!道爷我修的是长生道,又不是鬼道,有个锤子的好处啊?”

“你说什么?”李成秀和武旦大吃一惊,腾地瞪着一衍问:“你把话讲清楚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“就是你们听到的那个意思!就是你们想到的那个意思!”一衍没好气地说道,说着便委屈上来了,抹着泪哭起来:“他娘的我冤不冤啊?好好地来通风报信,还遭这非人的虐待!”

“他娘的你再不好好说话,信不信我就真的让你‘非人’?”李在秀比起拳头威胁道。

一衍的眼泪顿时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,不停地往下落,却是不敢再哭喊冤枉了。

“不关我的事。”一衍哭着哭着,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,李成秀和武旦自然听不明白,但听了他接下来的话就什么也懂了,一衍说:“我与陛下不过是坐而论道而已,其它事真不关我的事。什么出祥瑞,什么二龙犯魁煞,都不关我的事,我没有害过人的。”

“你说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么?”李成秀道。

“我说的是真的。”一衍说:“太子妃你是知道我的,我不是坏人,要我真是坏人,当初也不会让签下欠你二十七两欠条了。我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的,太子妃你知道我的。”

“这可说不准。”李成秀不为所动。

一衍急了,这才交待硬货:“皇上身边除了我一个道士之外,还有好几个道士呢,他们跟我不一样,是原来东遨真人的人。”

“你是说道清、法清、地清三人?”武旦问。

“对,就是他们。”一衍回答。

“他们不是你的徒弟吗?”李成秀问道。

“是我徒弟。”一衍哭丧着脸说:“可是他们是我被逼迫收下的,名义上是我徒弟,可实际上却是操纵我的人!”

李成秀和武旦不由得对视了一眼,又追问道:“他们是什么来历?”

“不知道,我只知道他们是东遨的人。”一衍说:“东遨被太子逼退后,那些人眼见断了强摇便弄了这三个人在我身边。这三个人有些门道,但绝不是我道家的门道,我观他们的手段像是走四方的杂耍艺人。颇有诡谲的手段,我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展示的那些所谓的‘仙术’便是那三人帮着完成的。”

“你们背后是什么人?”武旦问。

“太子,贫道说过了,贫道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!太子殿下得把贫道和他们分开论。”一衍重申特别强调,他说:“他们是东遨的人,我是高勃望带到长安来的,也是高勃望送到陛下面前来的,平时他们虽然会胁迫我配合他们,但并不与我说他们之间的事。”

“高勃望?”李成秀看向武旦,武旦说:“是岭南道广州都护府的上都护。”

“那三个妖道也是高勃望的人吗?”武旦问。

“都说了,贫道和他们三个不是一伙的!”一衍气愤地捏紧了拳头,一副恨不得揍武旦一顿的模样,愤恨道:“也不想想,高将军岂会是那种卑鄙小人?高将军之所以带我来长安,将我献于陛下面前,是因为他见我道法正,可以对陛下的道心加以善引。绝非有什么不良的企图!自我到陛下面前起到现在,高将军从未与我提过任何要求,临南下时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我将陛下的道心匡至正途上来。”

武旦冲李成秀点了点头,说:“高勃望素来耿介。”

“听着像是在皇上面前挺有份量的一个人,怎么的去了那么远的地方?”李成秀不解道。

武旦说:“高勃望性直耿直行事豪义,素来为王、萧两家不容,所以备受排挤,多次遭到陷害。三年前,不知道王家从哪里挖出来的线索,将高勃王和十年前的荣国公通敌叛国大案里头。还是大哥极力保护,这才幸免于难,只是从长安调去了广州。去年大哥身体不好,他赶回来看,想是在那个时候把他带到长安来的。”

武旦和一衍的话相互有了印证,高勃望是一个忠直的人,是不会做出妖术惑主的事情来的。但是这样,道法地三人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却是说不清楚了,原来以为是四皇子,但是现在四皇子已经倒了台……

“等等!”李成秀叫停了武旦和一衍你一句我一句的滔滔不绝的分析,指了一衍问:“你刚才那一句话是什么?”

“什么?”一衍一怔。

“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一句话。”李成秀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