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走吧,不要死在这里污了眼睛。”

灰色的瞳孔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,他还是那个不沾世俗的人。

他这一生就收过两个弟子,这个不过随手一收的小弟子却搅得这玉邢峰上不得安宁,害了他最爱的弟子。

一步错,步步都是错,没有人能独善其身。

手腕上用力,剑身再一寸寸地从万俟侯的胸腔里抽出,让他忍不住地痉挛,剑身散发出滚烫的温度,灼烧着他的内脏,待到完全抽出后就只余下一个贯穿了的血洞。

喉咙像是也被剑锋划破了,万俟侯的声音嘶哑到极致:“我会走,放过我的儿子。”他不在了以后便无法护住他了。

“我对你儿子的命从来都没有兴趣,可你当年如此戏耍太明巅,你觉得他们会放过那孩子?”

当然不会,太明巅甚至为万俟绝安上了一个“天罚之子”的罪名,天煞孤星凶恶残暴,人人得而诛之。

“五年……再加上我这条命,五年后你们若是还没有杀死他,就留他一命吧。”

那人在他面前消失,没有任何留下回应,万俟侯却松了一口气。

夜来寒风起,简守从床榻上坐起,目光敏锐厉声问道:“谁?”

他感觉到有什么视线落在身上,灼热又死寂。

有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,身材高大步履缓慢,背后交结了一层淡淡的月辉,简守闻到了血的味道。

“万俟侯?”

那人“嗯”了一声,就已走到简守的面前。

修道之人,视力总要比常人好上许多,瞳孔撑大,简守此刻看得很清楚。

万俟侯的胸口处有一个血肉模糊的洞,边缘地方甚至已经焦黑,他的脸色一片灰败,锁在简守身上的双眼也空洞无神。

简守的声音至始至终都透着疏离:“万俟侯,你怎么会……”变成这般模样?

原本站立的人忽然跌倒,浑身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,就像是一块破碎的抹布瘫在地上。

简守吓了一跳慌忙爬下床,托起他的脑袋放在腿上:“万俟侯,我叫人来好不好?”

万俟侯说:“不好。”然后就开始不断地咳血,血沫夹杂着碎肉,喷在他自己的脸上,简守用手为他擦拭。

但是反而越擦越多,一张素净的脸已看不清原来的容貌,终于简守的指尖颤抖着停下,落在了万俟侯的耳侧。

简守知道,他会死,如此突如其来措手不及。

万俟侯艰难地抬起手臂,握住了简守的手,不同的是这次万俟侯的掌心不再温暖,反而极尽冰冷。

“我死后,将万俟绝锁在后山禁地里吧……五年。”

不用问为什么,简守在这勿肆阁里呆了两年,该知道都知道了,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。

万俟侯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,而简守就是其中一颗比较紧要的棋子,他为他保守秘密,他帮他增进修为……

他让他活下来,不过就是因为能为其所用。

两年的时间里他被红鸾血蛊所折磨改变,心智早已不似之前的纯粹与简单,他习惯用冷漠隐藏消极,用无情掩饰脆弱,用暴躁淡化欲.望。

可他其实就是一个喜欢逃避,懦弱厌世,渴望雌.伏于男人身下被cao.弄至死的淫.荡之人。

变成这样,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恨万俟侯?

不过现在那人就快死了,恨与不恨也没有意义了,他回握住了他的手,道:“好。”

他会帮他守住勿肆阁,他会帮他保住万俟绝。

以后的日子里,简守也许会更加孤独,更加难熬,因为不会有人再知道他的秘密,也不会再有人用内力真元助他度过每一个痛苦绝望的夜晚。

万俟侯其实不太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了,受到致命的重伤后再回到这里已经是极限。

他的眼窝干涩血也流尽,万俟侯最后喊了一声:“阿守……”握着简守的手便失去了力度。

简守拉住了他的手不让它掉下去,自己双肩却是重重地往下垂,仿佛有什么死死压在了身上,又有什么从精神中永远抽离了。

他好像听说过,崇华,表字“守”。

简守和崇华,他与他如此相似,命运却不尽相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