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膳简单用了些,她便催促着孙平出宫了。

靳家失势,问罪的问罪,流放的流放,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被靳老夫人遣散,偌大的定国候府显得格外冷清。

“老奴见过钰昭仪娘娘。”镜心快步迎到了前院,看到来人眼眶一下便红了。

“老夫人……遗体在何处?”凤婧衣问道。

镜心侧身引路道,“娘娘这边请。”

说罢,引着他们去了灵堂。

灵堂吊唁只能主子去,奴才一般都是候在外面的,沁芳和孙平便都在外面等着了。

灵堂除了靳老夫人身前的几个近身奴仆守着,再没有他人了。

凤婧衣走近棺木旁,眼泪再也隐忍不了,“怎么……怎么就这么快呢?”

再等一等,再等一等,她就可以带她去南唐,她就可以带她见到凤景的。

“老夫人已经久病多年,如今心愿已了,也算去得安宁,娘娘不必伤心。”镜心站在边上说道。

“老夫人临终之前,可曾留下什么话?”凤婧衣问道。

镜心沉默了一会儿,道,“没有,老夫人昨夜睡下便没有醒来,未曾留下什么话来。”

有些事,让她知道也是徒添负累,不如不知道。

凤婧衣一手扶着棺木,一手揪着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胸口似是压着什么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。

这是她的外祖母,纵然只是匆匆几面,但她知道她一直挂念着她和母妃。

可是,此时此刻,她连给她磕一个头叫她一声都不能,连多掉一滴眼泪也不能……

因为,在周围人的眼中,这不过是与她几面之缘的老夫人,最多对她有几分恩情而已,还到不得为其伤心痛哭的地步。

镜心在一旁看着也不由有些揪心,不由声色地走了几步挡住了她微颤的背影,以免落入外面孙平的眼中让人起了疑。

许久,凤婧衣才收敛好自己的情绪,道,“可以……带我到老夫人住过的地方走走吗?”

镜心知她心意,便点头应了下来,“可以。”

两人一道出了灵堂,镜心带着她去了靳老夫人生前住过的西园,推开门道,“老夫人生前一直住在这里,这里曾经也是婉清小姐出嫁前住过的地方。”

凤婧衣扶着门举步进去,望着已经陈旧的陈设,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。

这是她的外祖母,她的母亲都多年生活过的地方,她是第一次踏进这里,却每一处都透着无言的亲切和熟悉……

半晌,她靠着床坐在了地上,埋头不可抑制地哭出声,却又不敢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惊动了她人。

当年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害,如今遇上外祖母却无法与其相认,她不过想求一份平静安宁的生活,不需身份尊贵,不需富可敌国,只要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一世安好足够。

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就这么难呢?

孙平和沁芳在外等了很久不见人出来,放心不下便寻了进来,镜心远远看到了人影方才折回西园内,故意放重了脚步声。

凤婧衣收敛起一切,擦干了脸上的泪痕,起身走了出去,“没什么事,我们出去吧?”

两人刚到园门口,便遇上过来寻人的孙平和沁芳两人。

“娘娘哭过了?”孙平忧心问道。

“好端端的人一下子就没了,总是有些难过。”凤婧衣淡淡道,面上并未现出太多悲痛之色。

“生老病死,人之常事,娘娘看开些。”孙平劝道。

因着放心不下,她在定国侯府待到了近午膳时间,才在孙平的一再催促下回宫。

孙平直接送她到了皇极殿,正好赶上了午膳时间。

夏侯彻回到偏殿,看到一手支着头,面色疲惫的人,“累了?”

凤婧衣闻声睁开眼睛,自己已经被他抱在怀里坐着了。

“嗯,有些累了。”

夏候彻扶着她的头靠胸口,道,“一会儿用了午膳就在这睡着吧,回素雪园也还有好一段路呢。”

“好。”她懒懒地应道。

“如今已经开春了,搬回凌波殿住着吧。”

凤婧衣也没有多想,顺从地点了点头。

夏候彻叹息地吻了吻她的额头,也是自己昨夜有些失控累坏她了,刚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又出宫去定国候府跑了一趟,这会儿才这么蔫蔫地没了精神。

孙平进来回话道,“皇上,午膳好了。”

夏候彻牵着她起身,一边朝外走,一边朝孙平道,“差人去把钰昭仪的东西搬回凌波殿,若是静婕妤也要回静华宫,就帮着一道搬过去吧。”

“是,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办?”孙平连忙回话道。

素雪园冬天住着是好,但地处偏远,来往确实多有不便,如今天气暖了,搬回静华宫这边也好。

用了午膳,夏侯彻去书房处理政务,叮嘱了她在偏殿休息。

关雎宫。

院中几个白玉缸中养着新送来锦鲤,玉的白更衬得锦鲤的颜色鲜艳夺目。

傅锦凰一身锦衣华服站在边上撒着鱼食,打量着鱼缸内游得欢快的鱼儿,听到有人进来便淡淡问道,“打听到什么了。”

“钰昭仪一早去了定国候府吊唁靳老夫人,刚刚才回到宫里。”

“还有呢?”

“别的到没什么特别的了。”

“她没有,她身边的人也没有吗?

那太监想了想,道,“没别的了。”

傅锦凰撒完了鱼食,接过秋月递来的锦帕擦了擦手,淡淡道,“继续盯着上官素和她身边的宫人,她们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,都要一五一十的回来报于本宫。”

“依奴婢看,上官素在北汉一定还有什么把柄,只可惜现在两国禁止往来,傅家的探子也去不了北汉。”秋月跟在边上,嘀咕道。

傅锦凰低眉赏鱼,唇角勾起一丝冷笑,“傅家和本宫的人不行,可以让皇上自己派人去查,想必……他会查到更多东西。”

“可是皇上眼下那么宠着那狐媚子,上官素说什么他都听信,只怕没那么容易办到。”秋月担忧地说道。

傅锦凰将手中的帕子递给秋月,顺手接过茶抿了一口,道,“本宫从来不相信皇上能真的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,他现在相信上官素的话,只要本宫有了足够的证据,也能让他相信本宫的话。”

顾清颜和宗泽十年的感情都禁不住假象的蒙蔽,何况认识才短两三年的他们,而且夏候彻还是比宗泽更心思多疑的人。

“那主子已经有计划了吗?”

傅锦凰转身往关雎宫内慢步走着,说道,“你们都给盯紧那些南唐旧宫人,不要招惹她们,只要向本宫报告他们的动向就可。”

“盯着她们有什么用,上官素那边……”

“叫你做你就做。”傅锦凰侧头,冷冷扫了她一眼道,“本宫有预感,这些人之中,总能揪出上官素的尾巴。”

秋月怔了怔,连忙认真回道,“是,皇贵妃娘娘。”

“还有,派人也知会皇后娘娘一声。”傅锦凰一边说着,一边朝关雎宫内走去,语声带着薄冷的笑,“本宫相信,皇后娘娘一定乐意相助本宫。”

她想要上官素的死,只怕皇后娘娘比她更恨不得她死。

夜色笼罩皇宫,凤婧衣睁开眼睛躺在床上,宫人许是怕扰了她休息,便没有进寝殿来掌灯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听到外面宫人请安的声音,估摸着是夏候彻从书房过来了。

正想着,一身玄色龙纹锦袍的人已经掀开帘帐进来,在床边坐了下来,“醒了怎么不叫人支会朕一声。”

“刚醒。”凤婧衣坐起身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