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说卫民吧。自从张大口死了以后,奇怪的是,卫民本以为庙街会乱成一锅粥。但是在庙街最嘈杂的庙街菜市,连庙街的骂街妇女,都没有太在意他。因为张大口,其实一提起,跟瘾君子,是没有区别的。而且,张大口一死,还成了庙街这儿娘亲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了呢!

卫民不知作甚表示,但是他是地下皇帝吧。张大口一死,竟无人觉得是坏事,相反的,他的一个弟弟,终于没有给他敲诈的份儿了。为了做好工作,颜回从公司财务里,抽出了两万块,给张大口的弟弟,叫张二弟将丧礼弄得风光点儿,找风水师走步,提字,警戒赌博才对。

就这样,卫民一办,庙街这儿凡事要迁坟的,办红白喜事的,都朝卫民这儿办。现在,老老少少,对这名字,都不陌生了。年好过,月好过,日子难过。卫民一起床,终日不得闲。这日,阿珂奶奶,竟找到了卫民,同卫民讲,卫民你处对象了吗?卫民一惊,道,这个倒没!

阿珂奶奶,将卫民,领到了庙街补习班那儿。在那儿,卫民看到了一副,他之前没有料到的光景。他来到补习班后,朝走廊那儿逛了一圈。补习班其实跟图书馆的区别不大,租恁下来以后,改成了教室的样子。卫民还特意请了几个高校的老师,简历摞起来有一把长椅恁高。

补习班,顾名思义,就是给高考不理想,但是可以重拾信心的地方。前提是要付出一年光景。他朝上头看看,这补习班老师的收费,可是非常贵的。卫民倒是不心疼钱,可是在这儿的都是庙街子弟呀,目前中国国情来看,谁不企盼上个好大学呢?卫民一看,结果倒挺糟糕。

他透过一间教室,在那儿,一位女学生坐在男学生的大腿上,男学生的俩手一直揉着女学生的**,二人在那儿吧砸嘴。但是,旁边的学生们,倒是挺起劲儿。卫民什么世道都见识过,所以说见怪不怪。他敲了玻璃窗,问一名学生,这俩傻×演的是哪一出?学生说赌输了。

卫民说:赌输了?赌输了什么?学生说:平时一上课,这儿乱成了一锅粥。为什么乱呢?因为这儿有部分人,是家里拿钱砸来的,说这儿有名师,而且管得松。来读书多好呀?!父母跟供太子一样。反正到时候拿钱砸进去,又可以白白享受一年。卫民笑笑,说:谢谢你了。

拍完了照,这时,上课铃响了。老师来了。阿珂奶奶说:这个老师,挺有本事的。卫民问:她是谁?这时,只见这个老师来了。她留着及肩发,眉毛给剃了,画眉,长一张鹅蛋脸,说高不高说矮不矮,身子恰恰好。时髦的话,魔鬼身材,是没有的;美若天仙,也是没有的。

但是拼凑在一块儿,却很耐看。卫民问:奶奶,她是教什么科目?奶奶拄起拐杖指着老师,她说:这人厉害,教什么都行。年纪轻轻,芳龄二五,读书早,却成了博士,你看看,说这未来,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。卫民一惊,他本以为博士都是老成腐朽的,可是她却很时髦!

博士拿起了黑板擦,拍拍讲台,示意说:上课啦!人们纷纷坐回了位置。博士的确很漂亮,她站在台上,两手扶着讲台,很快便把男学生的注意力给吸引了。奶奶说,她姓郑,郑重的郑,家族排班,排到了斯字辈,然后人又长得清秀伶俐,所以起名叫了郑思文。好听又好记。

郑思文在讲台,先看了大伙儿的状态。说:安静!人们安静了下来。她拿出了粉笔,在讲台上写了一串字,“从上街扶摔倒老人起身反倒被讹诈—论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儿。规格八百字,内容不限,主题须正能量,切忌**反党。”她一写出来,学生们乐开了花。

刚刚抓奶的学生,起了身子。奶奶说,这个学生,叫玉荣。玉米的玉,荣光的荣。家里种玉米发了财,所以起的这破名儿。他不高,一米六五,皮肤黑得跟条野狗一般,但是他身份很特殊呀!奶奶说,他说,他在江南区那儿有房子有车子,他有个堂哥叫做玉登山十分厉害。

卫民听到这名儿,再瞅瞅玉荣的相貌,不免心里一笑,说:这玉登山,可是您孙儿的仇人呢!人们叫他小登子!奶奶说:是吗?那这个应该叫做小小登子才对!玉荣起身,说:老师,我一不偷,二不抢,三不反党,您能让我出去报效祖国吗?!今儿的课,我得旷去拯救世界!

人们笑了,纷纷起身,说:对呀!我们可是未来祖国的花儿,万一美帝飞了一个原子弹过来,咱们是有义务挺身而出的么?!郑思文两手交叉在胸口,说:你们能保证晚自习前将作文交上来吗?我宁愿你们高考的时候抄阅读理解,都可以拿墨水分。但是你们想及格要写作!

玉荣说:放心!我是看金瓶梅大的!我就是西门庆!人们又笑了。郑思文说:成,你们玩去吧!话毕,玉荣跟闯王一样,领着一群学生们,欢呼雀跃,一下子跑到了庙街的饮食档那儿吃吃喝喝。中餐几乎是解决了。卫民给乐了,还有点儿不甘,说,这老师的授课方式真牛!

郑思文出来,对阿珂奶奶道:呀,是奶奶呀?!阿珂奶奶说:嗯!快,叫校长!阿珂奶奶戳了卫民的肋部,郑思文莞尔一笑,校长好呀!卫民笑说:小博士,我给你的工资,你可真是返还给学生了!郑思文说:哪有啦,校长你计较什么呢?这节本来是自习课要写作文的呢!

卫民说:可是咱们这儿是“私塾”嘛!你对他们狠点,父母来年会感激的。阿珂奶奶说:卫校长啊,我恁老都知道这套思想过时了。人家还是从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呢,现在凡事讲究个民主。你明白吧?卫民说:成,我是生意人,玩不过你们那些政治家嘛!大家都笑。

阿珂奶奶说:卫民啊,你看,今天中午,朝我家那儿吃饭,好吗?卫民说:吃饭?阿珂奶奶的眼睛,先是看了卫民的脸蛋,尔后又朝郑思文的脸蛋瞅瞅,笑说:思文啊!你喜欢吃什么菜你说吧,我闲着是闲着,年轻时候在文化站的炊事班那儿待过。郑思文说:我喜欢盐焗鸡。

阿珂奶奶说:没问题。话毕,她先离开,朝庙街菜市那儿走去。她临走前,卫民悄悄地塞给了她五十块,这盐焗鸡要的鸡肉十分考究,太嫩的是饲料鸡,对身子不好;太老的,塞牙,又没有了吃鸡肉的味道。卫民可是感情很细腻的人呀,他虽然头一次见到郑思文,可是奶奶!

奶奶的心思,是要二人凑一块儿。卫民有什么办法呢?他唯有笑笑,他现在扮演的,可是奶奶从小看到大的呢!只是头发和沧桑遮住了真相罢了。郑思文说:你是校长呀!好年轻!卫民说:是吧,二十出头,你呢?郑思文说:奶奶不说了么?卫民说:哦,不好意思我忘了。

郑思文说:是紧张吧?说完,她朝卫民的身子凑过,她的头到卫民的胸口,有点撒娇的味道。卫民说:嗯,紧张!郑思文说:好嘛,你比我想象的,要稚嫩点,可是你倒有了而立的模样了。卫民说:奶奶跟你说过没,我服过兵役。而且还离开了大陆。郑思文说:我还留学哩!

就这样,二人半斗嘴半唠嗑地一直走,朝庙街菜市那儿走了一拳,买了水果和饮料,今黑来吃饭的人应当不少。奶奶做的局,其实很完美,看的是,卫民有没有那颗心。他看着郑思文,染上了黄头发,不庸俗,梳直显贵。可是,他的脑袋里,却想到了朱红色和大紫色的发。

想到了,说曹操曹操到。电话铃一响,卫民拿起手机一看,屏幕上方是梁慧雯。他的心,给迷失在了庙街菜市那儿。卫民现在名利双收,年少成名,跟很多人的二十岁是不一样的。至少,在阿珂眼里,跟自个儿是不一样的,甚至有点儿不公平的嫉妒。他现在,正在市中心。

他摆了一桌饭局,因为他刚刚得知一个消息,说,这小登子真是捷足先登,现儿挣了点钱,咋呼咋呼地就加入了江湖里来。阿珂虽不说是老江湖,但是也是老油条呀!他请的饭局,坐的人不多,但是分量倒是挺足的。他请了龚春秋,还有小登子,胡老手。自个儿那边是菲戈。

这几人,除了龚春秋以外,都是話多过米粒的。龚春秋一来,点了三大菜:白切鸡,白切鸭,扣肉。三板斧搭一块儿,往下的是好酒水。他说,吃吧!几人在一块儿,吃得是津津有味。不久,龚春秋又给阿珂的钱包给瘦了一圈,说:给我整一条多宝鱼来,很贵,要新鲜的。

吃饱喝足了,又上了茶水。龚春秋一边叹,一边说:阿珂,你给足了面子。我记着你了,你们这次来,无事不登三宝殿。你们说吧,有什么念头?如果合适的话,我批。来,大家,都是一家人,拉拉扯扯。阿珂直入主题:我想做扛把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