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毛财知道,自个儿的劫数到了头。这几个彪形大汉,围着张毛财。张毛财手无缚鸡之力,这几个彪形大汉,在一座座山前头,慢慢地走来。而张毛财,他现儿,已经知道,代价俩字,是砸写了。他的脑袋,仿佛,一下子成了一块画板儿。自己的手,朝着画板儿上,在写字哩。

可是,几个彪形大汉,似笑非笑的,上前去。他一咬牙,他想起,以前一名军官,对他讲的话来。如果,你害怕受打,那么,你就上前去,让别人打吧!虽然,听起来,有点儿窝囊。好比,一女的,给几个人渣逮着,跑不了了。如果,你想受伤害较小,你开腿,给他们日吧!

张毛财俩腿发软,啐了一口痰水,打,是打不过的。这几人,手里持着钢管儿、扳手、螺丝刀、砍刀,一一上前,逼着他。他们蒙着脸,好比寻到了一张通行证,杀人,是可以不犯法的。然后,张毛财一咬牙,毅然地冲上前,抱住了最大块的那人的腰,一直推着,然后受打。

钢管儿,拳头,砍刀同扳手,一一朝着他的背脊上抡,没有人性。他觉着,自个儿的皮肉,已经疼得不成了样儿,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死猪,皮给扒了下来,一直用焰火烤着,烤焦了去掉了毛,终于,一扳手,啪嗒一声,抡到了他的脑袋,他朝着蓝天白云瞅了一眼,倒了下。

他最后的触觉,是一根根银针般的杂草,给刺入了他的脸颊,又痒又痛。当他醒觉的时候,附近,一个人都没有,那是一个硕大的仓库,潮湿、灰尘、蜘蛛网、老鼠、臭虫一一堆积在了那儿,近排来,春转夏,特别潮湿。他哆嗦了下,庆幸,四肢好端端的,没有残疾没有瞎。

他的周围,别的都没有,但是,裆部却空空如也,他吓坏了,以为自个儿给阉掉。而周围只有一个窗口,有风入来,看来,他给关了紧闭,不出去,别人亦寻不来。那干嘛,朝着他的裆部,剪了一个大口子哩?!他想想,附近,有个蓝色的大塑料桶,全市一坨坨的粪便哩。

他一嗅,农村出身,可以知道,那儿全是猪粪,搀杂着几分馊旧食物的味儿。他双手双脚给捆绑着,俩条硕大的铁链,而空空如也的仓库,没有法子,给他弄开。他蠕动着身子,好比一条将死的蚯蚓,蹭着满是灰尘的地板,尻子蛋儿俩片黑黑的,十分狼狈。前头,是铁闸。

他用脑袋去砸,除了砰砰砰的嘈杂声,人们听不到以外,没有别的回应。他开始绝望,这下,他明白了,这群人,好狠的心呀!这儿指不定,给堆积了多少个冤魂;又指不定,怎的惨死。他有俩选择,你要饿死么?!还是给恶心死,反正,你能站着,坐在塑料桶上屙屎尿。

要么,你随处排便;反正,你吃光了塑料桶里的玩意儿,你的肠胃,生了蛆儿,咬你肠子,叫你痛死。他一想,哇哇大哭,都年过五旬了。而当他脑袋磕地的时候,猛地发觉,咦?!怎的,他的手脖子,竟然很轻松的样儿?!他拿过眼前一瞅,手脖子处,已经空成了一片儿。

黑暗中,他不信,用俩片唇瓣,去感受。顿时,他一惊,辜局长的“卡西欧”给摘了下来。难道,这卡西欧,成了阉割前的宝贝?!吴镇长,会不会,瞅到了这个“卡西欧”然后起了别的心儿?!想想,自个儿没死,多亏他。可是呀,吴镇长,想寻出这块表的源头是不难么!

他想想,瞅着四面八方,都是一模一样的黑墙。他咬咬牙,起了痰水,十分口渴,又不忍心饮下尿水。突然,一股强烈的求生欲,从脑袋一直延伸到脚底,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鲜血从头流到尾巴。他出去,一定要揭露;要上方公安局;上方市政府。他是证据,活生生证据。

他还要,将这事儿,禀告给辜局长。不能死,吃屎,都不能死。以前,国民党,不就这样对付地下党么?!而一旁的吴镇长,给张毛财,关了禁闭后。他诧异,这块表,很奇怪。奇怪在了哪儿呢?这手表,仿佛,在哪儿见过。你说这手表贵重,并不贵重,可是,他时儿长。

戴表的人,一定十分小心才对。恁久的时儿,竟然还能保存得恁好,他一边儿坐在车子上,观察手表上的指针,一直转动着,犹如水里的鱼儿在跳动。他在念叨,这手表,你说昂贵不昂贵,你说便宜也不便宜。可是,他就是在哪儿见过,是谁戴着。他也忘了,他在回忆刚刚。

在草坪上,彪形大汉的钢管儿,轮到了这人的脖颈上。而吴镇长,确实,也兜了一大圈儿,这儿风景还算宜人。小区周围,扎满了不少树木,空气较好。转了一圈儿,回来,抽烟,说:死了?!领头儿说:没,打脖颈儿,中枢神经,没恁容易死。晕了过去,没大碍,等您来着。

吴镇长思考了许久,他熟读历史,在想着,呵,这人真傻×呀!竟然跟自个儿作对,没事儿,把自己干的那些勾当,明知,入不了人的眼球,你还偏偏,以卵击石!他在想,以往的大臣,真是心狠呀!跟自个儿一比,那是相信见拙。他抬头,看看蓝天白云,觉着这滋味爽!

人有谁,可以掌握自个儿的性命?!但是,掌握别人的性命,好比玩玩具,多舒畅。他瞅了一眼,瞅着张毛财俩片大尻蛋儿,一脸嫌弃,说:阉了!彪形大汉们,瞅了吴镇长一眼,领头说:成,我在屠宰场待过,会阉猪。但是,吴镇长,又给张毛财的脸蛋那儿啐了一口痰。

突然,他的视线,给转移到了张毛财的手脖子上。吴镇长有俩块劳力士,他懂解表,一下子,他将“卡西欧”给解下。好早以前,吴镇长便注意到。这块表,你多多少少,要花一千五。可是,你全市临时工的工资,就这个数儿,你没必要,为了充阔佬,去买一块名表来戴。

你去攒钱,买一斤猪肉,一斤牛肉,一斤空心菜岂不更好?!穷鬼,哪儿能欣赏手表?!要么,这表不是他的!可是,谁又傻到,给穷鬼,一块儿上千块钱的表呢?!想想,不妥。还是不妥。于是,他说:先别阉,我想想,这人不简单,敢威胁镇长,我怀疑是有人派来的。

特务!他脱口而出。然后,他将表,放入了口袋内。他一扭头,离去,说:给他弄个开裆裤,别憋着屎尿,禁闭起来,跟关村妓一样,久了便招了,从良么。别给他吃好的,吃屎,饮尿,扛一罐潲水来!想想,吴镇长觉得不妥,这张毛财的手机,貌似还是价格不菲,好吧!

他一回头,说:搜,把他银包、手机、钥匙全给搜出来。一下子儿,彪形大汉们,将张毛财的手机,给搜了出来。吴镇长接过,这“苹果”手机很是高档。他想,我等!我等一日,我不信,没人联系张毛财。而吴镇长,回到了市政府以后,一直等待着。倒是可惜了他精力。

他的心内,在刚刚,有了一种控制欲。他突然思考出了,一大堆儿折磨人的刑法,跟思考出耍女人的花招一样,灵感频频。但是,恁多的破绽,告诉吴镇长,看来,有人想害他。对,一定有人想害他。瞅瞅,他的伙伴们,一一倒下,好比夺帅一样,对方过了河,吃了自己车马。

终于,电话来了。这电话上,没有备注。吴镇长,在考虑,接不接。他瞅着屏幕,犹豫着。怕接了,不知道说什么,留下破绽;而不接,又不知道,谁在害自个儿。这就是官场斗争呀,难受就难受在这点儿上。他瞅了许久,终于,一咬牙,将电话接过。而电话里的音色,颇熟悉。

老张,老张,在哪儿?吃饭了吗?吴镇长一看时间,天神,都快十一点半了。不对,吴镇长,纳闷了。这打电话的人,偏偏在这时,问了司机,有没有吃饭。而吴镇长,一般归家,恰好是十一点左右,然后十二点休息,下午三点又上班。这人,对自个儿作息,那是十分了解。

吴镇长不说话,听着,看看,这人说什么?!电话那头说:你告诉我,丽丽,又得重新上班了,是么?!要是,你有不便,你可以先撤退,然后咱们再暗中摸索。你创造的价值,已经十分大。我跟魏局长已经商量过,准备再派新援入工厂,暂时替你监视,你现在必须保证安全。

老张?!你是不是不方便接电话?还是,你的信号不好?!老张。老张?!顿时,吴镇长给吓得一身冷汗,好比突然从夏季来到了南极,汗毛直竖,叫他坐立不安。他怕了,顿时怕了。他知道,电话里来的,十有**,是公安局的人。这人真是特务,而且,还给公安局干。

吴镇长说:他妈的!亏我老吴,日日夜夜,为市里的经济操劳!你公安局,闲着卵子疼,非来查我老吴?!他妈的!在上一年,全国评估十大最佳和谐城市,要不是我老吴,在全市十分冷门的重工业上,拉了一把,咱们市的GDP,能比得上一线城市?!连二线都比不上来!

你说服务业,跟东莞比,能比吗?!比工业,跟东北比,能比吗?!你说,执政机构,跟北京比,能比吗?!公安局好了啊,把治安弄好了,现在来查我?!我命硬,不怕这些毬事!我压根儿,不把警察,放眼里!暴徒,你怎么不抓?!刁民,你怎么不抓?!嫖客,你不抓?!

他气得,想摔东西,但是办公桌上的东西,样样都矜贵无比。他想静一静,他顿时觉得,一切都是敌人。有竞争,就是敌人。现在,连公安局,都不放过自己。呵,他明白了,原来,人们是以为,我吴镇长,一下子气数衰了,是么?!不对,我才过五旬,这才是巅峰期才对!

他想静静,他有权力,他诧异了,又恼怒了。我干了什么坏事儿?!杀人放火?!抢劫?!我从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儿!呵,难道,他们抓我,是因为那事儿?!他妈的。他想起,好多年以前,他的第一桶金。看来,这个世界,是没有人,会了解你了,尤其,当你有权之时。

突然,电话又响起,这时,电话是有备注的,那是丽丽。吴镇长看到这电话,一下子,心内的愤火,又转变成了一阵欲火。他接电话,丽丽说:舅舅?你怎的,还不回来吃饭?!吴镇长说:啊,丽丽,是吗?!你舅舅,在车上休息呢。你得空吗?!我想,到你家那儿坐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