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像当初您放了锦华殿的那些宫人样?”鸢问。

李成秀回答:“是。”

“那好,那鸢可以告诉娘娘,鸢是东宫一员。”鸢昂首自豪地说道。

“你真的是不必如此的。”李成秀愧疚地道,到底是这个时代对她起了影响,她从心里还是想让鸢在一衍的身这的。就算不必当她为棋子,放在一衍身边总会对一衍有些影响。

鸢摇头说:“娘娘不必如此歉疚,奴愿意随道长,并非全为了大义。是因为鸢从道长的眼睛里看到,道长是真的喜欢鸢。鸢不想是一只纸鸢,鸢想改个名字。”

李成秀定定地看着鸢,说:“你想改个什么名字?”

鸢回答:“一个专属奴自己的名字,由一个真正喜欢奴,爱护奴的人给奴取的名字。”

“好,名字那便让一衍以后给你取吧。”李成秀说:“你以后就姓李。”

“谢娘娘赐奴姓氏。”鸢喜不自胜一头磕在了地上。

后来一衍给鸢取了一个名字,叫阿依,李阿依。

一衍带着一头一脸的伤回了大明宫,皇帝听说了便着人去打听,却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,只打听到太子妃命人在永兴坊弄了一个宅子。皇帝颇为诧异,叫人继续盯着东宫和一衍的动向。第二天一大早起,皇帝便不时地收到禀报,太子妃命人在收拾布置那个新弄的宅子,下午的时候太子妃差了一顶红顶的轿子送了一个美娇娘进宅子里。就在这时,一衍来告假,说是纳了一房妻妾在永兴坊,今儿个是佳期。皇帝惊异不已,问这美娇娘是从哪里来的,一衍捂着鼻青眼肿的脸讪笑不已,于是皇帝陛下就明白了。

太子殿下被皇帝“单飞”吓怕了,临时抱佛脚请了一衍过去奉承,宴席间一衍却看上了东宫的美貌舞娘,于是便向太子讨要,不曾想这位美娇娘却是太子殿下的人,太子殿下自然不肯可醉酒的一衍却要强要,于是太子殿下暴怒就揍了一衍。还有人道太子妃李成秀妒心重,美其名曰劝太子大局为重,和气生财,实则是将好一个竞争对手趁机送出了府。

十八新娘六八郎,苍苍白发对红妆。鸳鸯被里成双夜,一树梨花压海棠。

老不羞的一夜风流倒是美,都不知道惹出了多少闲话来。

不过,大家却是乐见其成。

太子和一衍的关系越僵对某些人来说便越有利,而太子府的后院若再乱,那简直就太好了。

于李成秀和武旦来说,一衍可为强援,但最好是在暗,这样才能达到出乎意料的效果。

似乎是为了安慰李成秀,或是为了缓解李成秀和武旦的矛盾,于是皇帝陛下便让他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。皇后旧病发作,身边没有人服侍不行,太子妃随驾服侍!

这真的就是皆大欢喜,喜大普奔了!

……

有道是七不出门八不归,于是皇帝北巡的起程时间定在了六月十九。

皇帝的依仗在一系列的祭典仪式之后,浩浩荡荡地出了明德门,算是正式地拉开了皇帝巡幸北都和东都的序幕。出了明德门向西北而行,两个时辰后便来到了太平村,仪仗便在这里停了下来,因为天快黑了皇帝需要在此休整一晚,等到明天天亮再起程继续北上。

太平村,泾河穿村而过,李成秀光着脚坐在树边的青石上,一双秀足放在水里,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击着水面。武旦负手立在李成秀的背后,望着西边的红云叹道:“钦天监的周老倌真是不中用了。”

“怎的这么说?”李成秀转头看向武旦。

武旦说:“你看那坨红云,中间有一坨颜色颇重,明天怕是要下雨。”

李成秀手搭凉棚望天,只一眼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,灵台顿时变得通明,笑道:“我看不见得。”

“为何?”武旦笑问。

“有道是‘西阳反照,明天晒得像鬼叫’,你看那霞光多盛,明天不可能会有雨!”李成秀摇头晃脑地说。

武旦失笑道:“你从哪里得来的那么多‘有道是’?”

“反正就是有。”李成秀小脑袋一扬,无比地不讲道理。

武旦一边笑着一边走下了缓坡,站在李成秀的身侧,低着头看着她:“你就没有要与我说的吗?”

“说什么?”李成秀转过头来道:“不是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吗?”

“除了那些,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?”武旦笑得十分神秘地看着李成秀。

李成秀歪着头想了想,最后坚定地摇头:“没有了,我觉得该交待完的都已经交待了。”

武旦仰头无声地叹了口气,然后望粼粼的波光肝疼,好半晌他突然说道:“以后别这样了。”

“唉,我说你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?”李成秀没好气地道:“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啊?很累耶!想要说什么,一次性说清楚不行吗?”

好好的气氛一滞,武旦又觉得肝疼了

抚了抚胸口,武旦重心调整好心情,从善如流道:“我是说你以后不要像现在这样,光天化日的就脱了鞋袜,让人看到了不好!”

李成秀眼睛慢慢地睁得老大,然后突然笑眯了眼:“武旦,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?”

“什么?你在说什么啊?”武旦只觉得心口一阵狂跳,坚决否定道:“怎么可能?完全不可能!”

“真的吗?”李成秀一挑秀眉,笑眯眯地看着武旦:“可是你刚才的语气很不对哦,你的男人占有欲作崇了哦!看,你还脸红了!”

“一个正常的男人,看到一个妙龄少女在他面前露着光脚丫也会脸红的好吗?”武旦没好气地说。

“哦,是吗?”李成秀耸了耸肩:“那就再好不过了,要不然我会苦恼的。”

武旦眉头微拢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,不过李成秀背对着他没有看见。

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,好一会儿武旦才重启话题,说:“我一会儿就会回长安,你一路要小心。”

“哆嗦,这话都说了一百遍了。”李成秀说:“不如你干脆耍赖,送了一程又一程,直接送我们去北都好了!”

“我倒是想呢!”武旦说:“只是长安和洛阳这头怎么办?”

李成秀将脚从水中收起,随便抹了两把就套上了鞋袜,站起身来,跟着随自己并排而行的武旦边走边说:“你也不必如此,这次老七没有跟来,应该不会出现我们想的那种事。你四哥……就凭方喻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。还是你那边更要紧,长安这边要安顿好,尤其是老百姓的生活,不要咱们走了留得满城百姓没饭吃。来长安的商贩带粮食免税费的事要继续,我觉得可以形成常例,你可以和陈少安他们几个好好地商量一下,长安地贫,吃饭的问题需要有个长远的方略,不能总是缺粮了就往东都跑,每跑一次的花费可以做许多事情的。”

“我省得。”武旦连连点头,前方的官道上已经有车驾候着了,武旦该起身回长安了,一时间两个人竟都生出几分不舍来,武旦婆婆妈妈地道:“一定要大妞随时跟着你,还有钱庸也是,万事要小心。”

“知道了,知道了,快走吧,再不走天就黑了。”李成秀作出副不耐烦的样子,眼眶却禁不住地泛起酸来。“好好照顾菩萨奴……对了,杨氏,还是把杨氏也带去洛阳吧,还有郑侧妃。”

“我会安排好的。”武旦言道。

说着话便到了车驾前,武旦和李成秀站住脚,对着两两相望。武旦突然间就伸出了手,一把将李成秀的双肩把住猛地往他面前一带,一下子将李成秀抱了个满怀。李成秀惊呆了,感受着武旦的心跳脑中一片空白,只有耳边响着武旦的低吟:“要怎样才能让你交心?”

李成秀的脑中便是轰地一声巨响,她怔愣愣地看着武旦,好一会儿才咧了咧嘴:“把心交给别人?”总算是恢复过来,咧嘴灿烂一笑,“那我自己岂不没心了?没了心,我还怎么活?我才不要呢!”十分哥们儿地一巴掌拍在武旦的肩头,嘻嘻笑道:“好了,我知道你担心我这次挂掉了回不去,放心啦,肯定不会啦,我答应过你的,在你完全掌握自己命运以前,我是会陪着你的。咱们是好哥们儿嘛!为兄弟两胁插刀,那是必须的!”

武旦失笑,扶住车辕蹬上马车。突然,武旦的动作止住了,他猛地转过头瞪着李成秀:“答应我,不许自己跑掉!”

李成秀一怔,干笑道:“啊哈,你在说什么呢!哎呀,时候不早了,出来的时候在帐篷里坐了锅汤,这时辰怕是都快煮干了,我得回去了。”

李成秀说着就朝武旦做了一个“拜拜”,然后晃晃悠悠地就往回走。

“站住。”武旦冷喝道,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,来到了李成秀的面前,伸手抬起李成秀的下巴,让她对上自己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道:“听着,我说我不让你自己跑掉!”
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李成秀没好气地拍掉武旦的手。

武旦看了看李成秀,突然将她的手抓住,二话不说就往马车上拖:“你还是跟我回长安吧。”

“你干什么?”李成秀又惊又怒:“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?你想怎样就怎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