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回去,李成秀不由得想起了交给六生办的一件事,于是便朝六生问道:“我让你打听的那个玉龙和尚有消息了吗?”

六生摇头,回答:“没有。”

“一点儿消息都没有?”李成秀不甘心地问道。

“没有。”六生继续摇头。

“雁过留声,人过留影,那么大个人怎么会杳无音讯呢?”李成秀急道:“我给你说过,我醒的那天他来过宫里的,很多人都看到过他。他打哪里来的?跟谁来的?最后又是跟谁走的?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啊!”

六生小心地看了李成秀一眼,作难地说:“可是,明明大家都说没有这么个人。”

“没有,这么一个人?”李成秀难以置信道:“什么叫没有这么一个人?”突然想到一个可能:“莫不是被人封了口?”

完全是有可能的哦,毕竟太子妃曾经离过魂,这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
虽是道理讲得通,可是李成秀却觉得不这么简单,不知道怎么的,脑子里就浮现出武旦这些日子神经兮兮的模样。

想了想,李成秀与六生道:“算了,你不要再打听了。”

“您不找他了吗?”六生看着李成秀问:“小姐,你找他做什么啊?很要紧吗?”

李成秀点点头:“很要紧。”

“那我还是接着打听打听吧!”六生说:“不过,可能时间会比较长。”

李成秀摆摆说,说:“不了,你别在宫里打听了。”突然想到那玉龙的来历,于是说:“这样,你派人悄悄地在外打听。这个玉龙他是大相山附近一个玉龙禅寺来的,是寺里的一个扫地和尚……”

“扫地和尚……”六生一怔,睁大眼睛道:“莫不是大妞的师傅?”

“对。”没有想到六生还能记得这茬,李成秀不由得一笑。

“那还找什么啊?让大妞去找呗。”六生笑道。

“你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。”李成秀说:“你派人去,悄悄地打听,不要让太子知道,也不要让……不要让任何知道。”

见得李成秀说得这么郑重,六生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了,点点头应道: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

说着话李成秀就感觉一阵疲惫,六生见了忙将她扶住:“小姐您最近还很容易累吗?”

李成秀点点头,听得六生“累”身体越发地感觉到疲乏了。

“我想去睡一觉,没事儿不要打扰我。”李成秀打了一个哈欠说道。

六生赶忙扶了李成秀去躺下,然后悄悄地出了门,反手将门带上,脚下飞快地离开了。就在六生的身影离开院门口时,李成秀突然睁开了眼睛,她感觉心里突突地跳,似乎是要出什么事。复又闭上眼睛,却是怎么也不能入睡了,睡意全无,只剩下心惊肉跳。

“六生?”李成秀无力地唤道。

“娘娘。”房门被人推开,有两个小宫女并肩走了进来,对着李成秀盈盈一拜:“您有什么吩咐。”

这是两个下等的宫女,李成秀怔了怔:“其他人呢?六生呢?大妞呢?”

两个小宫女轻轻地摇头,说道:“奴婢等不知。”

李成秀也不为难她两个,由着她们服侍着穿好衣服鞋袜,然后扶着墙慢慢地出了屋。出了屋,李成秀便顺着墙根往东走,墙的东尽头是一个角门,那边有一个小院子。李成秀进了院子,只见得九生的身影在西屋北头一晃。

“咱们真不给小姐说呀?”九生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。

接着是六生的声音:“我觉得还是不说了,万一小姐受了刺激再犯病怎么办?”

“可是,若是再不说可能就真的没有机了。”九生道:“虽说是老爷和夫人心甘情愿的,可,总得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吧!”

“最后一面吧!”

“最后一面吧!”

……

五个字,就像魔音一样穿进李成秀的脑海里一阵又一阵地激荡,李成秀只觉得眼前天眩地转。

“娘娘!”小宫女见得李成秀扶着头摇摇欲坠的模样,顿时吓坏了,一起惊呼着扑过来扶住李成秀。

屋里的许家姐妹听到呼声不由得一惊,也忙从屋里奔了出来,只见得李成秀在外头便在心头呼了一声“不好!”再见李成秀那脸色苍白,一副失魂的模样更是吓得面无人色。

“小姐,小姐!”许家姐妹将两个小宫女挤开,一左一右地扶着李成秀一通又喊又摇。

“你们刚才在说什么?”李成秀幽幽地醒来,抬头虚弱无力地问两姐妹。许家两姐妹顿时一脸的为难,李成秀喝道:“说!到底出什么事了?说!”

被是被逼无奈,六生只得道出了实情:“老爷和夫人不大好。”

“什么叫不大好?”听得六生的话,李成秀只觉得心里一绞,哽咽着问:“你们刚才说什么见最后一面,是什么意思?”

“姐姐,说了吧!”九生朝六生喊道。

六生咬咬牙,拉了九生一起在李成秀的面前跪下,哭着说道:“小姐你回家去看看老爷和夫人吧,他们捱不了多久了。”

“怎么回事?”李成秀忍着脑子里不停的嗡嗡声,艰难地问道。

“咱们边走边说。”六生说:“今天已经是七十二天了,若是在天黑之前您不回去,您就再也见不着他们了。”

李成秀只觉得心如刀绞,忙道:“好,好,我们边走边说。”转头对两个吓呆了的小宫女道:“备车,去备车!”

“是是是……”两个小宫女迭声地应着,赶忙去唤人安排车马。

身为太子妃,想要出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,更何况如世道并不那么太平。

武旦很快就得到了李成秀要回娘家的消息,忙赶了过来问情况。只是,一见李成秀的模样便什么也都不必问了,只道了一句:“回去看看也好,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
“到底出了什么事了?为什么不跟我说?”李成秀朝武旦吼道。

“这不是你也不好吗?”武旦说:“岳父、岳母已经那样了,总不能你也出事吧!”

“我爹娘娘到底怎么了?”李成秀抓着武旦问。

武旦说:“得了时疫。”

“时疫?”李成秀一怔,古时候的“时疫”也指瘟疫……李成秀不由得想到洛阳刚经历了一场大战,死了许多的人。死得人多,若是尸体处理不好确实是会产生瘟疫的。瘟疫,是要传染人的,李父、李母已经染上快要死了,那么其他人呢?李父、李母锦衣玉食,吃的、用的都是十分洁净,都还染了瘟疫,其他的普通百姓,甚至是乞丐岂不是死得更多?武旦最近好像很忙,莫不是都在忙这个?

胡思乱想着,马车停了下来,李府到了。

原来为了方便李父、李母进宫方便,武旦将李家安置在朱雀桥头不远处,过了朱雀桥往东拐一点就到李家了。

因为事出突然,李家也不知道武旦和李成秀要回来,是以,到了门口了李家都是关门闭户的。叫了侍卫敲了门才有人在里把门打开,一见是武旦的车驾给吓了一跳。

“不要喊!”李成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,拦住要进院里禀报的李家人。

“小,小姐?”连伯哆嗦着嘴唇望着李成秀,悲喜莫明:“您,您好了?”

“连件。”李成秀轻唤了一声,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。“爹爹和娘亲怎么样了?”

“这,这……”连伯似有什么难言之瘾,他小心翼翼地朝武旦看。

“太子妃已经知道岳父、岳母染时瘟病危的事了。”武旦点点头说:“带我们去看看吧。”

“唉,唉!”连伯一个劲儿地点头着,脸上的笑容却是显得很不由衷。

跟着连伯的身后,李成秀和武旦被领到了后花园,在后花园里有一片湖,湖的中央修着一座水榭,连伯带着他们直接进了水榭。

“老爷和夫人都在这里面。”到了水榭门口连伯抹着泪说。

这大冬天的,怎么让病人住在这里?

李成秀正待责问,突地感觉到心头一悸,一个踉跄险些栽倒。

“你怎么了?”武旦眼疾手快扶住李成秀。

李成秀一把将武旦推开,急急地朝门口扑去:“爹爹,娘亲!”

水榭的大门被推开,不理空荡荡的大厅,李成秀本能地往右一拐,进了西屋。西屋里被分成了内外两间,由一席篾席相隔,隐隐约约可见后面有睡榻,睡榻上躺着两个人。

“爹爹!”李成秀惊呼一声,脚步踉跄地扑了进去。

果不其然,那榻上躺着的两个人果然就是李父、李母。他们两个人头朝北,脚朝南,双双并排地躺在榻上,双脚并拢,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肚子上,穿得整齐周正,倒不似病人,倒是……一对殉情的苦命鸳鸯。

“爹,娘!”李成秀怔怔地看着二老,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