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爷,您的东西,是偷的吗?要交给楚大人么?”凌雨面无表情,低着头,像个没脑子的孩子一样,喋喋不休地着,全然不顾周围人恨不得举到她脸前摇摆的手。

别人急她老人家可不急,头继续低垂着,天真无邪,坦坦荡荡的。

凌烟一脸认真的样子,很严肃很严肃的建议:“妹妹你可不能随便把赃物转移或销毁了,俗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,触犯律条的,一定要请楚县令判决出个是非分明来。”

羿景宸阴鸷着脸,一声不吭。

冯岚的眼里燃起了恐惧的火花,茫然不知所措。

楚光耀,则是坐立不安,左右为难。

明显的,他就是凌烟一直热切期望看到的那个最倒霉的人。

他被凌雨逼真的表演推到了火刑架上,像一只被剥光的狼,呲牙咧嘴,苦不堪言,等着被烤熟。

然而,这还不算完,凌雨自动把包袱仍在地上,把手中的一切杂物全部抛在了一边,腾空两只手。

众目睽睽之下,她到底要干什么呢?

羿景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去的,喉咙里强憋着不敢发出的笑声,让他浑身上下既痒的无法忍受,又有无法释放的膨胀感和紧迫感。

这个妮子成精了!

和他整人的想法、手段一模一样,不相上下。

如果有机会的话,他们两人联手去骗人整人。呵呵,羿景宸想想就开始向往了。这个妮子,他一定要骗到手好好玩玩。

唯一美中不足的是。他明显一看就是天生的坏胚子,可人家妮子秉性纯真,打眼一看就是没有经过大世面,比冬天的初雪还纯洁的姑娘。

所有人都被凌雨骗住了。

“楚老爷,王爷的东西是不是偷得,的真的不知道,但人绝不会因为他是王爷就偏袒维护他。现在我就把包裹打开,让大老爷您亲自检查检查。”凌雨语不惊人死不休,极力表白着。

她不仅仅嘴上。两只手果断的伸到了包裹边,开始拉扯着上面的接扣。

周围一片死寂,没有敢开口,也没人敢出面制止凌雨的举动。

一切惹祸上身的行动都被聪明的人坚决放弃了。宁伤别人不伤自己是他们的行动指南。

可羿景宸不这么想。他慢慢挪着步子。

在寂静的空气中,每挪一步都会发出震颤人心的响声,他被阴霾笼罩的脸死死盯着凌雨,好像要把她撕了填进肚子里似得。

每个人的心都绷得紧紧的。

到底这个丫头手里拿的是赃物还是王爷的东西呢?

无人知晓。

但王爷动怒却是真的,恐怕那个丫头要倒霉了,不不不,恐怕她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
“哈哈哈,”几声明朗的笑声传遍来了屋子内外。羿景宸猛地从严肃变成了开心,他“嗖”地转过身子。对着楚光耀不羁地:“楚县令,本王命你当众亲自检查,看看到底里面是什么?”

楚光耀踌躇了。

查与不查,他都已经得罪羿景宸了。

平日里接受了不少冯岚的上供,一心想为她撑腰的做法在钦差大臣这里折戟沉舟了。

他狐疑的眼神在羿景宸和凌雨之间打着转转。

从没有听手下禀告过这两人之间有任何往来,怎么凌家不止和顾家牵扯不断,现在又搭上了皇家的线。

老奸巨猾的楚光耀思忖片刻,终于在众人面前蹲下了身子,他的手伸向了凌雨已经解开的结。

“禀告王爷、老爷,”身边的师爷忽然插进来的一句话,打断了楚光耀尴尬。

“什么事?”楚光耀如释重负,站起身子,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师爷。

不愧是师爷,回去后必须要重重的赏他。

“王爷、老爷,县衙门口聚集了一堆人,状告顾家卖出的珠宝首饰以假乱真,坑蒙拐骗,坑人钱财。”师爷高声回禀着,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楚。

“竟有此事!”楚光耀方寸之间的智慧开始闪光了,他先是冲着羿景宸做了一个揖,然后挺直身子,冲着围观的人庄严宣布:“王爷的手下,知法守礼,不徇私情,该赏!冯岚状告之事,连同县衙外的状子,本县一并带回衙门询问。”

转过身,楚光耀拱手作揖:“恭喜王爷,有如此手下,正好印证了王爷的大公无私,是我凤汐国的洪福!”

一场闹剧在师爷恰到好处的禀告中被化解了。

众人即将散去的时候,凌烟上了自己的轿,凌雨很自然的跟上了她、

“妮子,跟本王去县衙,县太爷还没有审你呢,本王的冤枉还没有昭雪。”羿景宸戏谑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。

凌雨眼看已经脱险了,哪里还甩他的脸,向前迈出的步子没有任何停留。

凌烟可不这么看,她仔细思考了一下,慎重地问:“告顾家的事是不是真的?”

羿景宸头。

“这么巧?”凌烟不大相信。

这个时候,又能鼓动这么多的人一起到县衙闹事,只有一种可能。

逃走的孙松月和段红磊已经取得了联系,为了防止证据曝光,他们先下手了。

“凌雨,我们去县衙。”凌烟知道很多凌雨不知道的底细,她觉得顾家已经到了岌岌可危之时,稍有不慎,大厦将倾!

羿景宸收起了脸上的调笑,他和凌烟一样,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。

招手叫来张晋,羿景宸急速地命令:“请顾二少即刻前往县衙。”

如同凌烟所料。跳水逃生的孙松月强忍着腿疼,游到对岸后,马上回到了自己的虎头帮。以信鸽传信,将事情告诉了段红磊。

一个时辰后,两人在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一处秘密场所见面了。
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段红磊五官纠结,嘶哑的嗓音一览无遗地发泄出了对孙松月的不满。

“凌烟混进了红楼,打探到了我们的交易。”孙松月一瘸一拐的,急的在屋子里打转转。

“什么?又是那个臭娘们。”段红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。

他和孙松月的交易已经持续好几年了,而且已经进入了收尾的关键时刻。

在姐姐段红云嫁进顾家的当天。父亲就把他叫到了内室,和他隐秘地谈了半宿。

父亲的用意很明显,让他以后跟着顾若天。先学经营之道,再瞅准时机,一吞并顾家的财产。

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也不过如此了。

顾家贪图凌家。和凌家定下了娃娃亲;段家觊觎顾家。把闺女嫁进了顾家。

环环相扣的计策,人人算计的局面,围绕着钱财和权力,造就了今天混乱的局面。

“你怎么办?”孙松月恨恨地问,他苦心经营的一切,都被凌烟毁了。

事实上,他还不知道的是,顾珺非和段红磊也早就对他的虎头帮动手了。

“告状!告诉我们的人。明早都到县衙门口告顾家,我们不能再能了。再等,你的虎头帮就该化为灰烬了。”

县衙,是个很威严的地方,也是凌烟最为唾弃的地方。

金玉其外败絮其中。

原本她打死也不愿再进入的地方,今天却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来了。

她对顾家的官司不害怕,怕的是不知道段红磊进行到哪一步了,掌控的顾家到底有多大,人员有多少,财权有哪些。

她最怕的是顾家不堪一击,一击即碎,回天乏力。

大堂上,十几个商户站成了一团。

顾若天和顾珺竹接到羿景宸送去的信,匆匆赶过来了。

段红磊、孙松月都没有出现。

尤其是段红磊,不到水落石出、修成正果的那一天,他不会轻易出现。一旦出现,他就正式站在了顾家的对立面,正式宣布和顾家为敌。

没有万全的把握,他绝对不会出现。

“禀告县太爷,我们城内十五家玉器店联名状告顾家,采用恐吓、威逼的手段,独断专横,统一市价,弄得我们几近破产!这是状纸,请大老爷明断!”第一张状纸被一个有着花白胡须的老人递了上去,他代表的是县城内顾家的同行。

“禀告大老爷,我们六人代表从顾家各店铺买了珠宝玉器的所有人,状告顾家近一段时间以次充好,欺骗客户,这是状纸,我们请求大老爷为我们伸冤,归还我们被骗走的银子,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。”一个一脸狡诈之像的中年妇女代表客户递上了第二张状子。

“禀告大老爷,我们七人状告顾家以我们和家人的人身安全为胁迫,为顾家收购的假货唯独我和以次充好的赝品提供珍品鉴定,愚弄客户,请大老爷为我们做主,保我们全家的人身安全。”两个年近六旬、满脸褶子的老头颤巍巍递上了第三张状子。

一时间,顾家成了众矢之的,恶贯满盈,大有不斩首不足以平民愤的气势。

楚光耀稳稳坐在太师椅上,看着事态朝着快要失控的方向发展。

顾家的结局,是他乐见其成了。

任何一个独大的家族,都不容于朝廷,也不会容于他这样的县太爷。

自从他上任后,可以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,可以在商贾商贩前耀武扬威,可他不敢在顾家、凌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面前耀武扬威,他甚至还需要夹着尾巴,头哈腰。

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,没有人家的后台,没有人家的权势,没有人家的财势。